思来想去,赵泽便请人传召史守成。
“史爱卿,你之前说以我国的兵力,并不需要畏惧辛国,可是真言?”
史守成忙道:“千真万确!”
赵泽仍有迟疑:“可是,谢爱卿她说……”
史守成一听赵泽提及谢知秋就心烦。
为了稳定圣心,史守成斩钉截铁地继续维护自己的主战理念,道:“皇上,谢大人的观点固有独到在理之处,但她毕竟是妇道人家,遇事难免优柔寡断,若论军事兵法,自古以来都是男子的领域,还是男人更有经验。”
他稍作停顿,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又言:“皇上,关于边境战事,臣做过研究。
“据臣所知,辛国君少,国事决于其母,李太后独断专权、宠幸用事。
“一国太后竟与臣子有染,公然出入宫闱,辛国百姓臣子必当对此不满!
“我们趁着辛国内部混乱的机会攻辛,没有不赢的道理!
“另外,关于上回边境被袭的失策情况,臣也吸取教训,想了全新的对策——”
史守成一直以来都为自己头上笼罩着谢知秋的阴影而不安。
而要彻底摆脱谢知秋的最好方法,无疑是立一个大功。
说实在,史守成当了数十年的礼部尚书,读书很多,但对军事并无太大了解,本来主战归主战,具体如何作战,他还是想交给兵部的人去头痛。
不过,他转念一想,谢知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敢大言不惭地提议军事改革,他堂堂一个男子,还是同平章事,在军事上的直觉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女人吗?
他纵横官场数十年,难不成还真不如一个丫头片子?
史守成想到这里,就有了信心,开口说出他的妙计:“臣以为,先前战事不利,一来是辛军阴险偷袭,我军并无准备。二来是边境军将多为匹夫,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若皇上下定决心与辛国作战,臣倒有一技——
“在出征之前,皇上先行于群臣商议,定下布阵图,再将布阵图交给将领,让将领不折不扣地执行。
“这样一来,皇上不必离开梁城,就可指挥千里之外的军队,令将领听从朝廷的指示!如此,皇上不用增加将领权力,便可有效提高军队实力,无论是边境还是内政,皆无患矣。”
赵泽闻言,心中一动,觉得史守成之言,似有些道理。
数日后。
寅时。
将军府后门之外,萧寻初已套好了马,行李也都装上了马车。
这一趟虽是不知何时才能归家的长途远行,但因为必须低调为之,不得不轻装上阵、一切从简。
萧斩石亲自检查了几匹马的马鞍、马掌,将姜凌的行李一并放到马车上。
他一边细心检查马车的种种细节,一边叮嘱萧寻初道:“辛国的李太后能以汉女身份掌控辛国之江山,绝非一般人。
“而且北地的女子和男人一样自幼骑马、擅长骑射,她对武学和军事的了解恐怕远胜于大量自幼苦读四书五经的方国文臣,辛国圣天帝生前也常称赞李太后勇武飒爽、才思敏捷。
“李太后现在看起来对战事还是比较谨慎的态度,这很可能是因为她真实的战争经验还不多,而且如果真的开战,会助长掌握大量军队的宗室的势力,对她不利。
“但李太后的孩子是圣天帝的独子,她现在又与辛国权臣上官濂有非同一般的感情关系,这使得她获得了一部分效忠于圣天帝的辛族宗室,以及以上官濂为首的汉臣的支持,对辛国国内的民族矛盾也有缓和作用。
“我认为辛国其他宗室的野心纵然很大,可真要扳倒她很难。你们到边关以后,万不可对辛国掉以轻心。
“北地的习俗与关内相差甚大,如果按照汉人习以为常的思维去推论辛国,那必定会吃大亏。
“我现在这样说,你们未必能理解,等到那里生活一段时间,你们多半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你母亲会帮你们适应当地环境和风俗,你和谢家姑娘到时也多看着她一些,她在梁城憋了这么多年,回到家乡说不定会兴奋过头。”
萧斩石语气平静,甚至板着一张脸。
但萧寻初从小到大感觉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这样细致地叮咛这么多事,由于父子关系并不亲近,他并不是太自在。
“我知道了。”
萧寻初疏离而客气地回答。
但他考虑了一下,又问:“父亲,你当真不和我们一起去北地?”
谢知秋辞官、两人一同去投奔义军都是大事,他们商议之后,终究没有将此事瞒着萧斩石。
萧斩石得知谢知秋向赵泽提议军事改革被拒、萧寻光这些年一直在暗中领导义军后,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沉默了很久。
但最终,他同意了这些晚辈的想法,非但支持他们去北方,还提议让姜凌与他们一起过去。
姜凌是真正在北地出生的人,无论是对语言还是风俗习惯,都远比他们这些外来者习惯,还曾在战场上多次帮助萧斩石,军事经验丰富。若是姜凌可以同去,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此刻,萧斩石道:“不了……你们这些小年轻表面上看和义军扯不上什么关系,说年纪不大想出去游历也说得过去,皇上不会对你们过于忌惮。
“但我不同,我一旦去了边关,朝廷马上就会有所怀疑,若是再发现与民间军队有牵扯,不会管义军是不是为了抗辛凝聚在一起的,朝廷只会想到谋反。到时候,只怕会让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我们不可能所有人都去边关,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朝廷才会相信你们没有二心,而且这个人,也必须是我。唯有如此,你们才不容易陷入前是辛兵,后是朝廷的困境。”
萧寻初静默良久。
萧斩石之言纵然残酷,却是事实。
他留在梁城,就像一个人质。
让朝廷对萧家安心,也能保证萧寻初等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