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萧寻初几乎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就像无尽的暗夜里,一簇星光倏然亮起,点亮夜穹,引燃一片绚烂的星空。
尽管有可能是他看错,但方才一息的功夫,谢知秋表现出了害羞的样子。
他希望自己得到的,本来就只是这样一个瞬间而已。
而现在,他听到的话远比预期的更令人心满意足。
但谢知秋的情绪远比她表现出来得更加复杂,她微微蹙着眉头,像是仍有顾虑。
她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我们这样的状态,像普通人那样谈情说爱实在是很次要的事。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男性,现阶段却使用着你的身体。这具身躯的确给了我以前不曾有的机会,拿来入仕为官也不再有很多人为制造的世俗障碍,但要我以这种状态来考虑未来的情感关系,实在太过困难。”
归根结底,她很清楚自己是谢知秋,有很强的自我认同。
她并不想真正变成“萧寻初”。
只是,他们交换的时间太久了。
换作四年前,谢知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这么久还没有换回去的头绪不说,她在官场上也越陷越深。
现在提起换回去的事,谢知秋脑袋里也是数不尽的三千烦恼。
她刚进行到一半的大改革、得让“萧寻初”功成身退、怎么和家人交代、还没能为自己的身份铺好路、与齐慕先之间的仇恨……
萧寻初眼看着谢知秋的表情越来越沉重,就知道她脑袋里被正事塞得太满,忍不住想笑。
“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有催你的意思。”
谢知秋正在头脑中飞快历数还没处理完的事,却被萧寻初匆忙打断。
她抬起头,正撞见对方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本以为自己给出这样拖泥带水的回答,萧寻初可能会不高兴,但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说实话,萧寻初原本只是怀抱着一点希望,希望谢知秋能像拒绝秦皓那样,带点性别意识地拒绝自己,根本没想到他非但从谢知秋口中得知她对自己并非全然没有好感,还看到了她有点羞涩的样子。
萧寻初此刻完全在飘飘然,任凭天塌下来都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
他笑得阳光生辉,道:“要说这一点,我和你是一样的。要是每次抓你的手,感觉都是自己左手抓右手,那未免太奇怪了,还不如摸自己的手指,好歹的确是你的。”
谢知秋:“?”
萧寻初现在根本压不下自己的嘴角,可迎上谢知秋错愕的眼神,他又担心自己的样子在谢知秋看来很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想要你马上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你愿意维持现在的状况就好……当然,这期间,我会尽快找让我们换回去的办法的。”
谢知秋一凝。
她原本担心萧寻初对自己的真心话不会满意,而他的反应远比想象中好,但不知怎么的……看到萧寻初这样毫无顾忌的开心,谢知秋又有点赧然。
她低下头,悄悄遮掩自己的无措,轻轻道:“好。”
“少爷,您怎么来得这么慢?少夫人那里不生气了吧?”
谢知秋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五谷看上去已经有些急了,他不得不回来催促,因此谢知秋才出了院落几步,就撞见又撑伞折回头的五谷。
“没事了。”
谢知秋敷衍地道。
言罢,她又有些迟疑地问:“大哥怎么会突然回来?”
萧寻光回将军府并未事先打招呼,五谷瞧着也是刚得到消息,谢知秋一问,他同样表现出疑虑,道:“不大清楚。照理大少爷本来要年底才回梁城呢,现在足足早回了两个月,听说他还是请了事假奔回来的,一路想来够呛。”
谢知秋若有所思。
萧家大少爷,萧寻光。
这个人,理论上来说和谢知秋现在这具身体的关系是亲兄弟,应该很亲密,但实际上,自从她与萧寻初交换后,见到这位长兄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开始,谢知秋住临月山,而萧寻光瞧着与家里关系也一般,在国子监求学就干脆不回家了,只有过年见过一下。
后来,谢知秋远赴月县,等她好不容易回来,萧寻光又自请去西北做官。
在谢知秋看来,萧寻光做官,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初在月县,谢知秋机缘巧合得知过萧寻光在义军的地位举足轻重,但由于从那以后她就没见过萧寻光这个人,此事她与萧寻初不曾对任何人泄露,包括萧家父母。
朝廷命官除了重病或者丁忧,是很少告假的。
毕竟官场如战场,位置有限,好不容易挤到一个官位,谁都怕别人抢了。
这萧寻光倒好,在外地任职还请假回梁城,真不怕有损仕途,洒脱得很。
不多时,谢知秋赶到大堂。
大堂中,俨然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萧家代代从军,家中男性个子都很有优势,萧斩石当年更是战场上有名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