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所说的“他们”,是以武清侯世子上官熠为首的一群人,当今皇后便姓上官,上官熠是她兄长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亲侄子,也是京城头一号的纨绔。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怀钰跟这伙人素来互相看不顺眼,平时在街上碰见了都要骂声晦气的程度,也约着打过几次群架,双方各有胜负。
这回是上官熠先动的手,怀钰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他领着一干兄弟,在上官熠必经的路边酒楼上守着,旁边预备两个恭桶,待上官熠大摇大摆路过时,“哗啦”一下泼下去,上官小侯爷顿时粪水淋头,那场面真是好不刺激,怀钰生生笑了两天。
延和帝想到此处,便沉下脸,训斥怀钰:“越活越回去了,尽使些登不得台面的小人手段!泼人一头大粪?亏你也想得出来!”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怀钰想起那日上官那副倒霉德行,嘴角一个没绷住,顿时笑出了声。
“笑?你还敢笑?”
延和帝抄起一枚白玉镇纸砸过去。
怀钰身手敏捷,一下就给接住了,他将镇纸放回御案,嘴上吊儿郎当:“陛下,少动些气,叫我来就为了这事儿?”
延和帝瞪他一眼:“不想让朕动气,你就少干些让朕动气的事儿!明日去武清侯府上,给人家负荆请罪!”
怀钰想了想,点头:“成。”
负荆请罪这种事,往少了说他也干了一百回,心里没什么压力,去趟武清侯府还能顺便损上官熠几句,他反正不吃亏。
忽听他皇叔又问道:“你跟沈家的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怀钰懒懒反问:“哪个姑娘?他家可有两个姑娘。”
延和帝龙颜大怒,刚想发火,余光瞧见身后的太监悄悄冲他比了个“二”,只能强行按捺下胸中火气,道:“他家的二姑娘,你是不是瞧上了人家?”
“谁?”
怀钰险些怀疑自己听错,前些时日做的那个怪梦再次在脑海内浮现,他满脸涨红,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可能?就是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绝不会看上沈葭!”
延和帝被他吓了一跳:“看不上就看不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怀钰脸红脖子粗:“我哪里激动了?”
“你现在就很激动。”
“……”
延和帝又问:“沈家的姑娘看不上,那还有哪家的姑娘你看上了?说给皇叔父听听。”
怀钰眼神奇怪地看着他:“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延和帝一噎:“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怀钰不耐烦地摆摆手:“再说罢。”
延和帝知道他此刻听不进去这个,只得大手一挥放人,只不过怀钰临出门前,他又淡淡提醒一句:“记得去北镇抚司一趟。”
怀钰跨门槛的脚步一顿,揉揉鼻子。
“知道了。”
他离开后,延和帝靠进龙椅,叹了声气。
身后的太监上前替他按摩太阳穴,延和帝闭目养神:“高顺,你说钰儿对沈家那位姑娘,究竟有没有意?”
高顺脸上堆满笑:“奴婢不敢妄自揣度主子的心思,只不过……依小王爷方才的反应来看,就算心中无意,八成与沈二姑娘也是相识的,传闻未必是空穴来风。”
“当真?”
延和帝倏地睁开双眼,眸中尽是喜意。
怀钰是他兄长的遗孤,被他自小从西北接来,养在膝下亲自教养,他心中已将怀钰视作自己的半个儿子,因此也对他的婚事格外上心。
“不知沈如海的女儿是个什么品行……”延和帝喃喃说着。
高顺闻言便道:“不如奴婢让东厂的人去查查?”
延和帝沉思片刻,摆手道:“这个不急,你先去查一下上官家的人,钰儿虽脾气不好,却不是主动惹是生非的人,去查查他们这回是生了什么龃龉。”
高顺连忙应喏。
怀钰在北镇抚司领了五十军棍后,一瘸一拐地回了王府。
虽然旁边有太监盯着,但动手的都是自家兄弟,他们对打板子有一套自己的门路,看上去打得重,其实只触及皮肉,不会伤筋动骨,配上自制的金疮药粉,趴床上养个几天就好了。
但到底是打脱了一层皮,怀钰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沈葭一早就到了王府里等着,喝光了一壶茶,见怀钰浑身是血地回来,很是吃惊了一回。
“你这是怎么了?”
“挨板子了。”
怀钰见到她也不觉得意外,他早已习惯沈葭随意进出他的王府。他父母双亡,又无侍妾通房,府中除了他就是一些下人,沈葭的到来倒是能替这冷清的扶风王府增添点人气。
怀钰扶着腰在椅子上坐下,上面没垫褥子,乍一下与受伤的臀部相贴,仿佛有人在拿着一百根针扎他屁股。
怀钰疼得险些跳起来,碍于沈葭在场,只得强行忍住,憋得脸色发青,提起桌上水壶,发现竟然是空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茶呢?人都是死的?没见王爷我正渴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