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前,西区某石屋。
石屋内部隔出数个房间,其中一个腹地不大的狭小屋室,里头独自坐着一名男孩,他坐在摆满虫瓮的角落,不断从虫瓮里头抓出传音虫,他轻轻一按虫腹,传音虫赫然传出一道女声,男孩就这样反覆地听着传音虫内的女人对自己说话,忽地,石门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开门声响,一名手拿土钵的女人走了进来。
「曄,吃晚饭了。」
女人坐到言曄的身旁,她将手上的土钵塞到言曄手里,土钵里面是食用虫乾混着捣成泥的诺亚,言曄伸出小手抓起钵里的食物就往嘴里塞。
「曄,妈妈唸给你的故事你都听完了吗?」
言曄抬头看向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他冷淡地对着母亲点了点头,身旁那一罐罐的虫瓮,全是他的母亲用传音虫把声音纪录下来,然后再让言曄当成睡前的床边故事,母子对望,言曄又见到母亲的脸上,今天又有不一样的伤口,他伸出沾满食物碎屑的右手想抚上母亲发肿的右颊,可是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暴喝。
「送了饭就快点出来!我告诉过你几次,别和里面的脏东西说话!」
言母听了门外的怒吼,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门外开始传来男人的怒吼声以及女人啜泣声。
「同样的话是要我讲几遍!?你这女人给我生了个怪物也就算了,我越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就越要忤逆我,惹我烦心你很有成就感是吧?」
「你……别这么说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我可从没承认那是我的孩子!他那个长相,到底哪一点像到我!?」
男人越说越气愤,门外开始传来连续的闷哼撞击声响,以及凄厉的女人嘶吼声。
「别、别打了……痛……啊啊啊啊───」
言曄就这么听着门外的哭喊声,静静吃着钵里的食物,门外的男人是言曄的父亲,这一年的言曄年仅五岁,虽然他对许多事仍是懵懵懂懂,但他隐约知道男人口中的脏东西、怪物似乎是在说自己,年纪尚幼的言曄,其实不太了解这些字词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为何父亲和母亲总是在吵架,更想不透为何母亲只能用传音虫这种迂回的方式给他讲床边故事。
随着年龄增长,言曄终于理解到原来父亲口中的脏东西、怪物是不堪入耳的蔑称,打从言曄有印象以来,他的父亲总是用鄙夷嫌恶的眼神看他,后来言曄才知道,原来在他出生的那一天,他的父亲就因言曄过于奇特的长相而想亲手掐死他,要不是他的母亲死求活求,硬是求得言曄一条活路,才得以让言曄活下来。
因阿卡德数千年都活在地底下,人们的所见所闻全被侷限在这一方天地,在这么迷信且封闭的国家,里面的人民根本无法容忍与他们不一样的存在,言曄的银发与金瞳,让言父下意识认为肯定是自己或言母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先祖才会降罚到他们的孩子身上,对言父来说,言曄就是个耻辱、见不得光的存在,他的父亲根本就不敢把言曄带出门,他就怕别人会笑话他们夫妇因为犯错而被先祖惩罚。
言曄从小就被父亲囚禁在家里,平时父母亲出门工作,他才能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走动,但只要父亲一回家,他就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待着,言曄没办法踏出家门半步,更无法像一般孩子一样上学识字,言曄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听着父母吵架以及母亲的哭喊求饶声中度过。
这样的日子,一直来到言曄十岁那年起了变化,某日,他的母亲又端着晚饭进到他的房间,今日的母亲右眼出现好大一块瘀血,眼皮浮肿到右眼就快睁不开。
「曄,吃饭了。」言母故作坚强地对着言曄咧嘴一笑。
言母坐到言曄的身旁,但言曄却不伸手接过母亲手上的土钵,而是将右掌覆到言母的眼角,言曄的掌心底下晕出浅白色光晕,很快地,母亲脸上的瘀血正迅速退去,只是言母却一个侧头将脸撇开,言曄掌心底下的光晕也猝然消失。
「妈妈不痛,别帮我治疗,爸爸如果知道了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