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先前少年那声短促的惊呼过后,青霄便发觉了自己的异状,只不过当时被少年这些年来的转变所吸引,一时岔了神;此刻望着那明显非是凡物的药粒,了然这百草丹恐怕是集结药仙多年修为的结晶,更是那人对自家弟弟的疼爱,是以他极快地运转起真气过腑穿经,不消多时,那抹刺眼的赤色竟真是缓缓变淡,最终逐渐褪去,只留一双修眸淡然,墨比曜石。
随后,凝视着少年担忧的神态,几乎下意识地,青霄手便探上了青虹柔软的发顶,轻道:「好了……没事了,别担心。」
语落,只见青虹怔愣半晌,如在消化这顷刻间顿转的境况,而后似是终于意识到青霄已然无事、以及自己先前的失态,少年俊秀的面容再不肯抬起,只微敛着眸,让青霄无法轻易探得他的心绪。
青霄见状,鲜见地轻勾脣角,神色间却带上了微不可察的温柔。
只觉现下这般,也挺好的。
离开重霄峰后他不断思索,反覆思忖着该如何才能重新走入少年心底,二十多载的失联,让他并无把握那曾与自己日夜形影不离之人,迄今会是如何的模样;甚在与兄长那番谈话前,他本已作下了这一去凡界、便是百载的定夺,甚为此修习了了此前未曾触及的一门净性心法,只希能拋却情爱纷扰,来年见得少年与佳人共结亲缘之际,亦得风轻云淡,朗声祝贺。
可到底是他修为不足,无以彻实地做到断、捨、离。
是他执念太深,在那孩子的事情面前方会一步错、步步错。
若他真能做到放下,又缘何如此轻巧地便被兄长几句话语给动摇心神;若他真能行至超离,又缘何在踏上虹来峰时、在忆及二人畴昔之景时、在重又瞧见那皓月身影时,会心绪赫然骤动,险些任那净性心法反噬己身?
──他早该晓悟的,早在四十转流岁之前,甫见到方诞世的少年之际,即落了因果、致了应然。
现下,纵不得说是幸事,可因着方才险些走火入魔的变故,他窥见了少年眸底与面上皆尚不及遮掩偽装的种种纷繁神色,孺慕、信任、憧憬、担忧、思念,与……让他心惊、亦心动的深沉恋慕。
既是如此……青霄想道,既是少年终究与自己以命系命、神魂相牵,那彼些曾令他十足介怀与顾忌之事,再不及他的安好重要。
而他,也想凭心恣意一回。
「怎么了?真吓着了?」思绪一通,青霄遂不曾止下探抚青虹墨发的举止,仅边宛若解释似地开口,同时掌下的动作越显轻柔,「前阵子修炼了新的心法,方才一个不慎才险些反噬,现在已经无事了……为兄很好。」
「虹儿呢?这些年来可好?」轻巧使力便抬起了那精緻面容,青虹本还沉浸于万千乱窜的思绪间欲竭力爬梳出几许脉络,可青霄这猝不及防之举,教他顿时与男子面面相望,尚不及无措,又率先撞入对方那一汪深潭。
不问修为、不问所成,他问他可否欢喜、可否委屈;只希他是否康健、是否安好。
修眸俊顏、玄袍英姿,与这一贯温柔宠溺的触碰与问候──
一切恍如当年。
注意到此点,青虹胸口微窒,先是紧了紧藏于宽大袖袍下的手,抑下了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神态,这才轻道:「……虹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