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氏:“不是我说,你姐夫那个人实在叫人心寒,平常日子瞧着老实不善言辞,闹半天,心里安着这样的心思,到了褃节儿上,就谁也不顾了,便不念着大姐,难道也不想想,他田家能有如今的日子,是怎么来的,真亏那些话他怎么说的出口,咱家青青怎么了,若不是大姐一再提起此事,明德这孩子又是自小在咱们身边儿长起来的,两人情投意合,我还舍不得呢。”
胡老爷:“两个孩子的样儿你也不是没瞧见,以青青的性子,竟然跑去了安平县大牢去找明德,这份心思放进去,哪分得开。”
翟氏:“若青青嫁了明德,你姐夫这般,上头又有那么个妯娌,往后这日子能顺遂吗。”
胡老爷:“这件事儿你甭管,我找大姐说,虽说亲兄弟,为了家产反目的也不在少数,明德不是长子,不要家里的田产祖业,都是咱们这边儿置办,也不再田家庄那边儿过,离得远了,还有什么顺不顺遂的。”
翟氏:“这么着不成上门女婿了吗,你姐夫能答应?我瞧着不定心里有什么算计呢,前些日子模糊听见人说,有人给明德说亲,好像是邹家村那边儿邹举人家里的小姐,莫不是想应邹家的亲事吧。”
胡老爷皱了皱眉:“回头我问问大姐。”
翟氏:“这事儿哪还不到哪儿呢,正儿八经的问倒不好,回头寻个机会当闲话儿问一句也就是了。”
胡老爷:“甭管怎么着,不能让孩子们受委屈。”
翟氏点头:“横竖两人还小,等两年也无妨,倒是周家这事儿,只怕以后还有的麻烦呢。”
胡老爷:“你没听翎儿说的,有些事儿既避不开还避什么,况,本来就是周子生自作自受。”
翟氏:“话是这么说,到底是明瑞的丈人家,他能混账,咱家不能跟他一样。”说着,唤了立冬进来:“你去跟胡管家说,给周家送一份丧仪过去。”
立冬有些迟疑:“夫人,只怕咱家送过去,周家也不收,何必讨这个没意思去。”
翟氏:“他不收是他周家失礼,咱若不送就是咱家理亏了,便是街坊邻居家里死了人,咱家都不能装糊涂,更何况,那是明瑞的丈人家,快去吧。”
立冬只得去了。
胡管家斟酌再三,叫来大儿子春生跑了一趟,春生两口子每年都去田家帮忙,跟田家极熟,派他去最合适。
春生应着去了,一到周家颇为意外,好歹周家也算安平县有名的富户,按说婚丧嫁娶这样的大事儿,该有不少人来,哪想却冷清的过分,春生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竟没瞧见一个来吊丧的人,就只有大门外新挂上的白幡随着风呼啦啦的响,越发凄清。
周府的管家周冒出来,瞧见春生愣了一下,他自然认识春生,胡管家的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老大春生管着胡家的庄子,两口子吃喝不愁不说,还有工钱,年年去田家帮忙,又是一份进项,胡家也不要,都给了春生两口子,再养点儿鸡鸭鹅什么的,那小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老二德胜跟着胡家二少爷,将来也差不了。
看看人家,再瞧瞧自己,自己也是周家的大管家,自己家里头也就勉强吃饱穿暖,儿子娶媳妇儿的钱还没着落呢,就算在周家干一辈子,只怕也娶不上媳妇儿,自己正想着觑个机会跟大姑爷说说,把自己的两个小子安置到田家去,跟着学个种藕的本事,也比在周家。
有这个想头,然不会得罪春生,忙上前道:“春生老弟怎么来了?”
春生:“我们老爷让我来送丧仪。”
周冒忙拉着他到一边儿:“春生老弟怎么糊涂了,这差事可不讨好,我们家少爷从安平县抬回来就剩下半口气了,在炕上躺了几日就丢了命,老爷哪儿正咬着牙恨你们家呢,你这会儿来送丧仪,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春生却不糊涂:“这话怎么说的,我们老爷送丧仪,一是看在过去的交情上,二是瞧在我们家明瑞表少爷的份上,该有个礼儿,是一片好心,你们老爷这样,岂不成了是非不分了。”
周冒:“若不是胡家,我们少爷哪会丢命?”
春生哼了一声:“你可别往我们胡家头上扣屎盆子,外头谁不知道你们家少爷是在醉韵楼跟知县大人争风吃醋,给衙差活活打了个半死,才抬回家来的,恨我们胡家好没道理。”
周冒咳嗽了一声:“虽说如此,根儿上还不是从你们家明德少爷身上起的。”
春生:“这话越发糊涂了,先头可是你们家老爷非要告,明德少爷还进大牢关了好几天,你们家老爷更是趁机要挟,这会儿怎么倒打了一耙,真真好意思恨胡家,这丧仪我是送到了,若不收丢了也不干我的事儿。”撂下话转身走了,都没给周冒说话的机会。
周冒只得捧着东西进去,周老爷见丧仪齐整,便问:“是谁家送的?”
周冒看了旁边的明瑞一眼低声道:“是胡家送过来的。”
这一句话险些把周子生给气厥过去,冲过去把周冒手里的东西都丢在地上,狠命的踩了又踩,指着天恨声道:“胡世宗,你让我断子绝孙,你胡家也甭想过舒坦日子,我周子生跟你胡家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第101章
明瑞脸色颇不好看,虽知丈人不是个有度量的,但这般颠倒黑白也真叫他开眼了,不禁道:“小舅子明明是在醉韵楼挨了衙差的毒打,才丢的性命,先不说他是不是自作自受,便您心里嫉记恨,也不该记在我舅舅头上,真要是倒起来,若当日我跟领弟过来求您撤了状子,哪有这番祸事,你却借机要挟求娶青青,心里惦记的什么谁不知道,这会儿人死了,也是他自己作到头了,好生发送了也就是了,您如此指天骂地的,恨我舅舅是何道理?”
明瑞几句话说的周子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道:“我看你是惦记着我周家的家财呢,巴不得大宝儿死了,这份家业好落到你个外姓人手里,你做梦,就算没了儿子,赶明儿我一把火点了,也不留给你一个子儿,回去告诉你舅舅,我周子生跟他没完,这丧子之仇,早晚得报。”
明瑞见自己丈人混账不讲理,深觉自己不该来周家,如今倒成惦记周家的财产了,再不想搭理周子生,转过身也不叫妻子,迈步走了。
周领弟刚要跟过去,给她娘一把抓住:“领弟,领弟,你别走,你得救救你两个妹子。”
周子生一听恼了起来:“救什么救,嫁进何府当了官太太,有什么不好,怎么也比嫁个没用的村汉子强,若是早知道是这么个里外不分的,当初就不该把领弟嫁他,一点儿用都没有。”
周夫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到底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啊,那是你亲生的闺女,你怎么舍得把她们往火坑里头推,那何之守谁不知是个色鬼,府里已有十房小妾,迎弟来弟怎么说也是周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给这样的人做小。”
周子生啐了一口:“狗屁千金小姐,都是赔钱货,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没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何至于我周家断了香火,我看这个家就是让你方的,你还哭,再哭老子连你一起卖了。”
周子生一番话可把领弟娘吓坏了,忙捂着嘴再不敢哭出声儿来,深知丈夫的秉性,既说了不定就有这样的想头。
正在这时婆子跑出来:“老爷夫人不好了,两位小姐上吊了。”
周子生脸色一变,抬腿就给了婆子一脚:“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连人都看不住。”
那婆子忙爬起来,自悔嘴快没说清楚:“奴婢就上了趟茅房的功夫儿,不想两位小姐就栓了裤腰带在房梁上,好在发现的早,已救了下来。”
周子生:“这么说人没死?”婆子忙点头。
周子生松了口气,这俩丫头自己可答应何之守了,真要是临到头死了,可没法交代。
周夫人却又哭了起来:“先头你送她们去,不过是想给你儿子捐个官儿,如今你儿子都没了,官司也了了,求不着那何之守,你就放过她们吧,好歹的配个正经人家,总比给人做小强些,她们毕竟是你的亲骨肉。”
周子生哼了一声:“儿子死了怕什么,不还有我呢吗,一样使银子,别人能捐官儿,我难道不能。”说着脸色缓了缓,伸手去扶周夫人:“你别糊涂,我若是谋了官,你不也跟着沾光吗,将来我要是能做大了,说不得你就是诰命夫人了,有什么不好,更何况,我怎么也是她们的亲爹,还能害自己亲闺女不成,何之守说了,回头找机会把迎弟,来弟送进郡王府,你想想,若是将来郡王殿下登基当了皇上,咱家两个闺女不就成娘娘了吗,这是多大的造化,咱周家坟头都得冒青烟。”
周夫人:“你是说不是吧她们送给何之守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