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青青心肠好,姐跟二哥都知道,可青青要记住,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这两个婆子脾性刁钻,又有舅母依仗,才敢不把大姐这个少奶奶放在眼里,一味欺负,就是因知道大姐良善,不忍心下手收拾她们,这样的人不管还罢了,既出手整治就要整治的她们怕了,方才有用,你别瞧她们现在可怜,欺负大姐的时候,可没见她们手软。”
青翧:“就是,真当咱们胡家的人都好欺负呢,我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俩刁婆子,前儿跟慕小九提了一句,他说这种无视上下尊卑的婆子,还想什么法子收拾,直接堵了嘴打死了事,这么一想,你二哥我还是太善了,搁在慕小九哪儿,这俩婆子早见阎王去了。”
青翎看了青翧一眼,忽然发现熊孩子潜移默化的功力还真大,青翧以前再淘气,也就限于弄个恶作剧什么的,属于是简单直白的类型,并没多少心机。
可是如今的青翧却不大一样了,就拿这两个婆子的事儿来说,之前她们姐弟俩商量收拾张巧嘴的时候,青翧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挖个坑,让那婆子跌一跤,很符合青翧简单直白又急躁的性子。
可如今对付这俩婆子,手段看似委婉,却极有心机,应该说,知道大姐被欺负了之后,他做出的一系列反应,都非常出乎青翎的意料。
依着青翧以前的性子,虽然也会大闹一场,却不会这么快就收敛,而且,听大姐说过后还给舅舅舅母去赔了礼。
青翎刚听着都觉讶异,如今想想,弄不好这小子一早就算计好了,先是闹一场,让表哥舅舅知道舅母暗地里对大姐并不好,别给假象迷惑了,更让舅母明白便爹娘出于礼法规矩不好出头,胡家还有他这么个混不吝的兄弟。
青翧自小便有个淘气的名声,年纪又小,便胡闹一通也不好跟他计较,更何况,过后青翧还认了错,便舅母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说什么。
青翧再借机说自己跟前儿的德胜伺候的不好等等,舅母是翟家的当家主母,对于丈夫的外甥子,不好太过慢待,派两个人伺候青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便青翧要自己挑人,舅母也只会答应。
青翎笃定,舅母答应的时候,绝不会想到青翧挑的人就是这俩婆子,等发现了青翧的意图,话已出口,作为长辈,是绝不能失口的,也只能暂时忍下。
若青翧一开始就打骂两个婆子,给大姐出气,舅母便会趁机把两个婆子弄回去,青翧的想头也就落了空,偏偏青翧没这么干,而是只从小事儿上挑错儿,即便所有的人都知道青翧是故意为之,就是变着法儿的想整治两个婆子,却也无计可施。
从头至尾这整件事儿,不能说没有丝毫漏洞,也算得上思虑缜密了,尤其这些都是青翧使出来的,不得不叫青翎感叹,不用想也只知道,是受了熊孩子的影响。
或者说,青翧本来就跟熊孩子属于一类人,区别只是出身不同,成长的环境不同,胡家父母开明宽松的教养方式,使得青翧无忧无虑的长大,思维方式难免简单,但并不代表会永远如此,一旦遇上跟他同年龄的熊孩子,行动心机甚至思维方式都会不知不觉的改变。
也说明青翧真的长大了,有了男人该有的担当,知道想护着自己在乎的亲人,用什么法子最妥当。
想到此,青翎不免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在她心里,对青翧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的兄弟,感情非同一般,她总下意识把他当成小孩子,却不知男孩子或许只在一瞬便长大了,他再也不是自己的小跟班儿,而是能独立有担当的男人。
有这样的兄弟,自己该高兴才是,想到此,伸手想摸摸青翧的发顶,这是青翎常做的动作,她最爱拨弄青翧头上的总角辫,青翧每次都乖乖的让她拨,可这会儿却避开了,青翎摸了空:不满的道“你躲什么?”
青翧摇摇头:“那个,慕小九说,不能让女人摸自己的头顶,会不长个的,慕小九才比我大几天,他如今可比我高一个头呢。”
青翎听了忍不住道:“胡说八道,我还摸了明德呢,也没见明德不长个啊。”
这正是青翧的心病,自己这个头儿比不上慕小九也就罢了,怎么连明德都比不过,事实上,如果不是这半年来长了,自己比二姐还矮一些呢,如今虽比二姐高了,可还是比不过慕小九跟明德。
心里的烦恼无人诉说,好容易有了慕小九这个亲近的朋友,便无话不谈,连这个都说了,故此对慕小九的话深信不疑,才避开二姐的手,可二姐一提明德,心里就更不好受了:“反正以后二姐不能摸我的头。”那表情神态活脱脱一个青春期的别扭小子。
青翎眨了眨眼,琢磨这小子莫不是到了青春期吧,听人说男孩的青春期大都说从性启蒙开始的,有了喜欢的女孩儿才有青春的懵懂。
她可知道别看大哥现在天天躲在书房念书,一副正经稳重的样儿,当年可是差点儿走了邪路。
考过童生之后,便在府学里挂了名,便不用真去上学,三五不时的也得应酬应酬,不知怎么就迷上了个冀州府的一个小戏子,暗里厮混过一阵儿。
后给爹娘知道,好好管束了一阵,又苦口婆心的讲了不少道理,才算过去,这件事儿爹娘瞒的极严实,再加上发现及时,大哥跟那戏子也还没弄出真事儿来,过去了,也就无人再提,至多就知道大哥爱看戏,跟那个戏班子里唱小旦的有些来往,后来忙于苦读,也就丢开了。那个戏子应该就是大哥迈向成熟的奇契机。
而表哥更不用说了,跟大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恋的典型,能终成眷属,也算难得的一份缘分,而陆敬澜呢……
一想到他,青翎忍不住有些脸热,即便跟陆敬澜年年都见面,走的也极近,他却是青翎唯一一个看不明白的人,除了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之外,其余都仿佛雾里看花,所以,她以前才总觉得陆敬澜心机深沉。
而青翧忽然的成长是什么契机,这个便有些耐人寻味了,不过青翎也不问,因为从心里觉得,这样快速成长起来的青翧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说太好了,比自己之前预料的要好很多。
要是他还跟以前一样傻不拉几的毫无心机,成天就知道玩乐淘气,便有熊孩子这个靠山,也不会有太大出息。
朋友能一直维系,除了友情之外,就是彼此不能相差太远,说白了,就算熊孩子想提拔自己的哥们,也得有这个能力才行。
对于一个将来会继承大位的储君来说,不可能意气用事,除非是个昏君,可依皇上对熊孩子的教育,应该不会是个昏君,那么青翧想有出息,机会之外还得靠他自己的能力。
青翎觉得,青翧此时还不知道熊孩子的身份,也应该猜出了大概,毕竟这小子也不是傻瓜,熊孩子也没有刻意隐瞒,莫非是因为猜出了大概,所以这小子才开窍了?这个让青翎不能确定,回头有机会问问这小子。
怕青青不忍,青翧叫谷雨关了窗子,三个人在屋里头说话儿,一直说到很晚,外头雨都停了,还说呢。
大多是青翧说,说他在京里的见闻,什么去郊外荡舟瞧两岸的风景儿,去了什么有名儿的馆子,吃了什么稀罕的菜儿,见了什么人等等,说的极热闹。
青翎仔细听着,暗暗点头,这小子真学精了,像是吃什么,看见什么景儿,都是仔细说了又说,遇上去什么馆子便含糊的一句带过,明显就有猫腻。
青翎想想冀州府的玉华阁,便不难想象熊孩子带着青翧去的馆子是什么地方,想到此,不免仔细端详青翧,瞧着仿佛哪儿不一样了似的,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看着还是自己那个淘气的兄弟,可又仿佛长大了。
正打量青翧,春分快步走了进来道:“那两个婆子晕过去了。”
青青忙道:“想来她们也该长了教训,要不,就算了吧。”
青翎点点头:“她们毕竟是舅母跟前儿伺候的,若闹出人命倒不好交代,扶到她们自己屋里,先灌下两碗姜汤看看,若缓过来就罢了,若仍不见清醒,再来回我。”
这俩婆子本性刁滑,又在翟府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经过,若如此轻易就叫青翧整治死,也活不到现在了,青翎猜着,两人是为了保住老命装晕呢。
尤其,春分说两人晕了而不是摔下来,更证明两人是装的,两人一直在梯子上擦廊柱子,若果真撑不住晕了,早该摔下来了,难道还能等从梯子上下来再晕吗,不过,这俩婆子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也蛮厉害了。
果然,不到片刻,春分便回来了,说灌了两碗姜汤下去,那俩婆子已然醒了过来,只是人还动不了,有些迷糊,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
谷雨:“这俩婆子可是舅太太跟前儿的人,不是底下粗使的婆子,如今弄成这样,只怕舅太太哪儿过不去。”
青翧哼了一声:“过不去能怎么着,这样的刁婆子早该一顿板子打死才是,留着也是祸害。”
青青担心的道:“就怕舅母会借机刁难大姐,岂不弄巧成拙。”
青翎略沉吟片刻,跟青翧道:“这件事儿你别出面,我来料理,明儿一早我便去回舅母,只说你淘气,不满两个婆子轻慢与你,方才罚了她们,不想,她们身子弱没撑住,方才晕过去的,我倒想看看舅母会说什么?”
青翧道:“那个,二姐,我明儿跟慕小九约好,出去玩呢,有道是宁失江山不失约会,既然订好了,我可不能爽约。”
青翎白了他一眼:“这种话亏你说得出,不过就是出去玩罢了,扯什么宁失江山,你当自己是谁了?”
青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就是是打个比方。”
青翎道:“你呀,做事儿前得过脑子,说话之前也一样,在家自是无妨,若出去便得谨慎些,需知有句话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图一时痛快张嘴就来,你自己觉得无妨,听在别人耳朵里,许就成了把柄,若赶上机会,拿捏住说不准就能害了你的性命。”
见青翧听进去了,青翎才放心:“行了,时候不早,既然明儿有事儿,还不赶紧睡去,免得明儿起不来,可不要耽误你的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