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秦管事不想谈这桩生意,那便将银票还我,什么稀罕玩意,老子不看了!”徐山霁骂骂咧咧,抬步便要往门外走,却被外头乌泱泱占满走廊的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给吓得一下站定。
他回过头,便见那秦越站起身来,朝他笑,“二公子来得容易,要走可不容易,这桩生意当然可以做,只是我还要枯夏姑娘的一样东西。”
“你可想清楚,我是永宁侯府二公子,我哥是侯府世子,他可知道我在这儿!”徐山霁勉强镇定下来。
“永宁侯徐天吉手握月童三万守城军,若换了旁人定是不敢得罪的,”秦越的笑容越发古怪,“可我偏偏是个不要命的人,如今我只有一个将死的女儿,若不能得枯夏姑娘手中的西域良药医治她的病症,我请世子与二公子入瓮,又有什么意思?”
“二公子,你不该盼着你大哥来,而是该盼着枯夏姑娘来。”秦越摸了摸茶盏碗壁,他的目光停在谢缈的身上,“若这碗茶凉时,来的不是枯夏,而是徐世子,那么诸位便别出这个门了。”
偏偏徐山岚与徐山霁皆是不爱带什么侍卫在身边的,他们两兄弟在月童城内神气惯了,也没有几个人敢开罪他们,这便给了这秦越极好的机会。
“你怎知枯夏一定会来?”
谢缈却慢悠悠地问。
“她不会来吗?”
秦越眼底阴鸷浓厚,似乎十分有把握。
屋顶的铁栅栏忽然重重落地,将他们三人困在其中,徐山霁此时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和他那几名随行的小厮在一块儿念叨“完了完了完了”。
而丹玉则是在那铁栏杆落下的时候便变了脸色,他想也不想,当即看向谢缈。
果然,
少年面上此刻已不剩丝毫笑意,他轻瞥那铁栏杆,漆黑的眼瞳阴冷晦暗,好似透不进一点儿光。
连徐山霁也似乎察觉到了点什么,他看着这位“沈小公子”,总觉得后背更有点儿泛寒。
稍显苍白的指节微屈,少年的指腹轻轻触摸着腰间的白玉流苏,从楼门内倾泻进来的光线不甚明亮,照在他的侧脸,纤长的睫毛便在他眼睑下投了片浅淡的阴影。
“沈,沈小公子。”
徐山霁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少年轻抬眼睫,一双清淡剔透的眸子盯住他。
徐山霁大着胆子跑到他的面前,小心地瞧了一眼外头的秦越,便凑近他小声道:“昨日喝酒我便瞧见了,那枯夏姑娘老是看你,我猜测,她一定是对你有意,你看哦,咱们不如这样,你就让秦越的人给枯夏姑娘带个字条去请她来,她一准儿来救你!”
或是见少年没什么反应,徐山霁便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苦口婆心地小声劝:“沈小公子,枯夏姑娘是强势些,但你年纪还轻,你只是没尝过吃软饭的滋味,你要是尝过了,一定食髓知味。”
“你听我一句劝,软饭其实还是很香的。”
第54章
“何必递什么消息?”
秦越负手而立,打量着被困在铁栏杆内的三人,“枯夏若是想来,她便一定能找得到这儿。”
“你不差人去寻她,不告诉她我们在这里,她又如何能晓得出了什么事?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来?”
徐山霁脾气一下上来了,连害怕也忘了,指着秦越鼻子骂,“我看你就是百年老龟下臭卵,老坏蛋!”
一把宽厚的刀刃顺着栏杆缝隙朝他手指而来,徐山霁一下缩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刀刃砍在栏杆上,震颤出刺耳的声响。
秦越冷笑一声,按下那名男子的手,示意他将刀收回,随后他的目光再度停留在谢缈的身上,“若她不来,那便该是沈小公子识人不清了。”
谢缈的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白玉流苏,颜色稍淡的唇轻弯,一双眼瞳却是冷沉沉的。
犹如悬在锋刃上一时难以融化的积雪。
戚寸心紧赶慢赶到了西街楼巷,可她久敲大门并无人应,最终还是子茹与子意带着她飞身一跃,轻轻松松翻过院墙,落在了院子里。
最初有东西滴落下来落在她脸上时,她以为是忽然而至的小雨,可指腹抹下来的,却是点滴殷红的血色。
一股子寒意顺着后脊骨爬上来,她一抬头,便望见楼上的木栏杆跪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他的额头抵在栏杆上,脖颈间血肉模糊的血口子里流淌出来的血沾染栏杆,混合着那些歪七扭八躺倒在楼上的其他人的血液一同滴落下来,犹如血雨。
只在她发愣的当口,徐允嘉和韩章也从外头飞身进来,她回过神来,便连忙顺着沾血的楼梯往上走。
子意大力推开楼上那道紧闭的房门,夕阳的余晖趁机涌入,在浓重的血腥味中,那光亮照见了满地的尸体。
铁栏杆早就散了架,全都散在地上,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缩在角落的徐山霁和他的那几个小厮不断发出惊惧的抽气声。
那雪衣少年腰背直挺,沾了满身殷红的血迹,便连那张冷白无暇的面庞也留有星星点点的血色,他手中握着一柄纤薄的长剑,仍有血珠顺着剑锋滑落,他站在那些尸体中间,在那道门被推开时,便迎着光线用一双漆黑郁冷的眸子平静地望向她。
“快过来帮忙!”
丹玉正将秦越制住,为避免秦越咬破齿缝中的药囊自杀,他一手大力地掐住秦越的下巴,此刻见了戚寸心身后的徐允嘉和韩章,他便连忙喊道。
徐允嘉如风一般掠入门内,一出手便听骨头一声脆响,他十分利落地卸了秦越的下巴,让他没办法再咬合,又从他齿缝中取出那颗药囊。
少年衣袂带血,提着剑走到秦越的面前,沾血的剑锋轻贴秦越的脸,“卧蛇岭的寨主如今真是落魄了,不然怎么就做了彩戏园的管事?”
秦越乍听他此言,瞳孔便微微震颤,他似乎是到了这一刻才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你……早就知道。”
他的下颌骨才被徐允嘉复位,说话明显十分艰难。
“你不是也知道我不姓沈,而姓谢?”少年低睨他,手指轻蹭过脸颊的血迹,“秦寨主此番未免太贪心了些,除了想要徐家兄弟的命以外,你还想要我和我妻子的命。”
他嗤笑,“凭你?”
秦越面如死灰,嘴唇微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灭你卧蛇岭的是永宁侯徐天吉,你想报复他这没什么稀奇,”谢缈一撩衣摆,在丹玉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可又是谁在向你买我与我妻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