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听话地“哦”了一声,端起两个碗,走向书房。
桑童还不到八岁,在读小学二年级。平时,桑成济和吴莉娟会严格控制她的上网时间,只有在完成作业后,才会让她看一会儿动画片。
书房的门开着,桑童不在里面,估计是上厕所去了。电脑屏幕亮着,《守护甜心》播到一半,摁了暂停。
桑洱将沉甸甸的水果碗放在桌上,随意扫了一眼屏幕,忽然看见,桑童挂在右下角的企鹅社交软件闪烁了几下,一个含有新信息的提示,猝不及防地弹了出来。
痞子少女:【你那个失恋的姐姐,最近怎么样了?】
桑洱:“……”
桑洱:“???”
桑洱俯身,果断点开了对话框,将聊天记录往上拉去。
看资料,“痞子少女”似乎是桑童在班上的好朋友。这场小朋友间的对话,开始于三天前。
童梦天使喵:【哎,我姐姐好像失恋了,怎么办哦。】
痞子少女:【你怎么知道的?她跟你说的?】
童梦天使喵:【没有,但我姐姐最近很反常。】
痞子少女:【比如?】
童梦天使喵:【上周末,她午觉睡醒后抱着我哭了一场。我吃零食,拆了一包龙须酥,拌了个冰淇淋,她居然一边吃一边红了眼,偷偷抹眼泪被我发现了。还有,我们一起看电视剧时,看到一个大侠为了公主被鞭子打,我姐姐感动得眼泪哗哗……总之很可疑,她以前可不会这样。】
痞子少女:【我懂了!我学过成语,你姐姐这叫多愁善感,触景生情,失魂落魄。她是不是被甩了啊?哎,爱情真是磨人的东西。】
童梦天使喵深沉地复读:【哎,爱情真是磨人的东西。】
桑洱:“…………”
桑洱眼角直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怀疑人生。
她表现得有那么反常吗?连七岁多的小屁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时,卫生间的方向传来冲水声,桑洱有点尴尬和恼羞,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让妹妹发现自己看了聊天记录,把对话框关了。
怀着心事,她回房冲了个热水澡。滚热的蒸汽弥漫在身侧,氤氲在浴室上空。镜子也很模糊,只照出了一团白皙的人影。
桑洱裹着浴巾,睫毛上凝着晶莹小水珠,抬手擦了擦镜子。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耳熟得不能再耳熟的电子音。像是接触不良一样,一句话断成了好几截,还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
“锁定……宿主,连接中……”
“……信号……微弱……”
桑洱动作一顿。
她是幻听了吗?
系统不是早就消失了、回到它的ai公会了吗?
下一秒,终于变得连贯清晰的系统声音,敲醒了桑洱,告诉她这不是梦:“叮,成功与宿主建立连接。宿主,一段时间不见了。”
震惊持续了两秒,桑洱忍不住将浴巾往上扯了扯,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系统:“宿主,此言差矣,我本来就还没和你解绑,因为事情还没完成。如果我们解绑了,系统商城和数值面板就不是关闭入口那么简单,而是直接从你脑子里消失了。”
桑洱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事情没完成’是什么意思?”
系统:“是这样的,宿主,你还记得在旅途临终时,你有一个许愿的机会么?”
桑洱一怔,情绪低落了几分:“记得。”
她的愿望,是让系统从谢持风等人的脑海里抹去她的存在。但系统只能双向清除,她不想忘记他们,所以,在最终确认时,她还是放弃了,没有应声。
现在她还记得在那本买股文里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系统保留了他们的记忆。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由于你没有最终确认该愿望,就等同于放弃。那个愿望被作废了。许愿的指标因此空置了下来,没有完成。这样的话,任务是称不上完满结束的。”系统咳了一声:“所以,根据推移算法,我在你当时的想法里往前推移,捕获了一个愿望。我消失的这个星期,就是去安排这件事了。”
接着,系统对懵住了的桑洱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翌日,清晨。
天阔云疏,薄金夏阳从天穹洒下,唤醒了这座繁华的现代城市。
七点二十分,上班上学的高峰期,路上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充满冷酷的几何设计感的摩登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燃烧般的光。
望不见尽头的车龙,沿着马路一点点地往前挪。十字路口红绿灯闪烁,深蓝的路牌高高竖起,标着瀚通路三个字。
学生们勾肩搭背,边说边笑,把吸管插进刚买的现磨豆浆中,一边啜着热饮,一边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夹着公文包或是妆容熨帖的上班族们,行迹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里,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圈之一,坐落着顶级的教育、医疗、住房资源。中心地区,还有一个面积宽广、绿意盎然的公园。穿过公园,便会看见一座雪白马赛克外墙的高楼。
瀚通路88号,德广私立医院。
欧式装潢的环境,大理石地板打过蜡,中央空调送出的风,散发着雪松清新剂的味道……让这里看起来,堪比一座豪华酒店。但实际上,在数十年前,这就是全国最有名的神经科医院之一。经过了长时间的变迁,成为了一座与国际接轨的综合医院,但神经科上的顶级优势,却没有削减过半分。
由于是私立医院,内部保密性高,环境也很清幽。凡是没有出示家属探视证的来访者,都会被拦在医院的大堂。
烈日当空,医院的花园里,树荫轻晃。喷水池的正中心,立着一个雪白的丘比特,阴影被浓缩成了很小一片,照在晃动的水波上。
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护工,推着一把轮椅,走到了花园里。轮椅上坐着一个苍白瘦削的年轻人,仔细一看,他的右手腕上,系了好几圈纱布,隐隐飘出了碘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