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与一股陌生的嫉恨,在他的肺腑间冲撞。
砸烂这块玉,再踩几脚,根本不足以泄掉他此刻的怒火。
他现在,恨不得走回头去,一刀一刀地剜碎了秦跃的嘴。
还有秦桑栀……
他记得,自己在秦桑栀生日的时候,给她下了绝情蛊。
绝情蛊发作的条件有两个,一是必须对某个人充满爱意,爱意才会灌养身体里的蛊虫,使其长大。二是被心爱的人背叛。两股情绪并行,就可以诱得蛰伏的蛊虫发作,引起剧痛。
当年,他的母亲韩非衣吃下绝情蛊时,刚刚遭到董邵离的背叛,却又无法放弃对他的爱意,爱恨都浓烈到了极致。所以,蛊虫没有蛰伏期,几乎是在瞬间,身体就出现了剧痛。
而秦桑栀到目前为止还是好好的。如果她的心中还有秦跃,那只能说明,她和秦跃决裂、秦跃娶妻这两件事,对她来说,都不算是强烈的背叛。因而,没有达成绝情蛊发作的第二个条件。
偏偏,裴渡没办法控制秦跃继续触碰她的底线,以达成“背叛”的条件。
如果不想报复的计划落空,那就只能让秦桑栀重新爱上别人。由新的爱人,书写新的背叛。
爱人放弃她,另外娶妻,她不认为是背叛。那么,如果爱人杀了她养父,还准备对秦家斩草除根,甚至从第一天见面,就处心积虑,对她心怀歹意——这总该是背叛了吧?
诚然,这样的报复法,耗时长,又麻烦。换做平时,裴渡被这么耍了一通,大概就不会再有耐心玩下去了,直接杀了她便了事。
但现在,一想象到秦桑栀血溅三尺的画面,他竟发现,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不,不对,他怎么可能下不了手。
他只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而已。
没人知道,在这短短的几息间,裴渡的心里闪过了多少混乱又矛盾的念头。
最终,他还是蹲了下来,捡起了雪地里的玉。
桑洱喝了酒,反应慢半拍,没能拦住裴渡,让他进去了。
心说拿个衣服,应该不是大问题吧,桑洱酒意上头,晕乎乎地眯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还不见裴渡回来,渐渐有点坐立不安了。
抬手掀起了马车帘儿的一角,外面的风雪还没停,甚至变得比刚才还大得多,不过掀开了一个角,就吹得人透心冷,雪粒直直地钻进了领口里。
虽说修仙之人的体温比较恒定,不惧寒冷,但如果被这么大的雪打湿衣服,还是够呛的。桑洱一闭眼,只好退了回来。
没多久,桑洱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了响声。
下一瞬,裴渡掀开了帘子,一言不发地钻了进来。
和出去时相比,裴渡的头发、衣衫,都被打湿了大半,有霜雪滚落。
被他抱在怀中的狐裘大衣,倒是只湿了一角,远没有他本人那么狼狈。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他的脸色和唇,都泛着一种瘆人而苍冷的森白色泽。湿哒哒的碎发沾成一缕缕,垂在额前。
桑洱酒都醒了,连忙将他拽了进来:“你进去拿个衣服,怎么那么久呀?”
“没找到路。”
桑洱一脸心疼地将狐裘大衣扯了过来,却不是自己披,而是盖在了裴渡的身上:“湿成这样,是不是很冷呀?”
裴渡拧了拧自己发尖上的水珠,吐出了一个字:“冷。”
“那你进来一点。”桑洱听了,连忙往里坐了一点,后背贴上了马车后壁,拍了拍自己身边:“过来里面,别在门边吹风了。”
突然,桑洱的脸畔却传来了响声,声音也一窒。
裴渡确实是靠了过来,但不是坐在她旁边,而是从前方欺近了她,伸出了一臂,抵住了马车壁,将她困在了这个角落。他的身上还披着那件狐裘,光线一遮蔽,这一狭窄的角落,刹那就暗了下去。桑洱莫名地抬眼,就感觉到唇上一温,被人堵住了嘴。
桑洱眼珠子一颤:“!”
这事儿发生得毫无征兆,裴渡将她抵在了马车内的一角,侧头在亲她。但与其说是吻,这更像是一头凶狠的小狼犬在吃人。
桑洱曲起腿,被困在在两臂间,动弹不得,感觉到对方的舌头重重地扫过她的唇缝,带着一丝狠劲儿,在吃她的嘴唇和舌头。因为有点生涩,所以一切行动,都无法预测,大胆得很。
对方湿漉漉的发丝划过她的眼皮,桑洱有点儿睁不开眼。而裴渡却全程都盯着她的表情。他的眼睛,在阳光下的时候,像浅色的琥珀。此时却浓黑得藏了一团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种情况,桑洱本来是很经验的——身为舔狗,她应该很喜欢、很愿意被亲吻。但被侵略的感觉太浓了,桑洱眼皮直抖,溢出湿润的薄泪,发着抖,呼吸开始不规律。唇间似乎溢出了一点晶亮,下意识地,她咕咚了一下喉咙,才发现自己咽下了什么,脸不由烧了起来。
裴渡也终于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用大拇指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原来,这种事儿,主动和被动,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的嘴唇被碾得红通通的,眼底又湿漉漉,又惊又懵地直瞪着他。而他却相反,刚才堵在心口那一股气得想杀人的邪火,仿佛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心理刺激。
桑洱等呼吸缓了一点,推了他一下,恼道:“你干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被捏住了。还被裴渡拿着,贴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依然没什么血色,但似乎比刚进来时暖了几分。
“取暖。姐姐刚才不是问我冷不冷么?”黑暗里,裴渡皮笑肉不笑:“现在不冷了。”
果然,这才是他应该选择的报复方法。
秦跃那厮,刚才不是把他比作出来卖的人,借此羞辱他么?
好。
那他就干脆遂了秦跃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