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未必(2 / 2)

一个夺命,一个劝降,两长老之心性万万不可一概并论。

她缓缓道,“我阁中弟子里他心法、剑法还属弱势,第二重七星诀重杀,第四重才有防,他近日来除却基本功将全身心都放进七星诀中,旁的防守技巧徒孙还来不得教,武林会卧虎藏龙,他才学艺不到一年,比武过招又最忌攻防失衡,虽说磨砺交手更易精进剑术,可胜败兵家常事,兵器不长眼,难说不会丛生变故。若是伤及脾肺手筋,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再承受七星诀。”

杜宽听罢踱步片刻,凝注温素,玄镜室间刹那间只剩二人呼吸声音。

静地冷清,静地可怕。

比起注意温素,倒不如说是注意她身边那柄无名剑,寒光寸寸如蛇信。

魔教之血淬于剑尖。整个绝情门的过去未来、生死成败曾经在生死存亡时刻全由这棉针般细长的剑尖决定。它的原主还不知是正派门教旗下弟子还是魔教中人,横是死人堆里捡起的东西,连新配上的剑鞘都受这柄邪剑影响显地森寒如冰。

刀光剑影,仿佛拖他入回忆无底洞,回到凌河一役。他怎样也想不到捅瞎小魔头的竟然就是这样一柄新剑。

如今魔主重出,血光人灾恐难躲避,这也是他为何不见喜悦的原因,若是门下弟子不能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参透七星诀全部奥妙,那这浑身的功夫便是破铜烂铁,虽能抵挡一阵侵袭,可终究有破阵时,到时即便只差一招未学,恐怕也难挡死路。

他的悲观不是没有由来。

前些日子淝水传来书信。时隔六年,玄蝎重现,将春木桃花一家十口尽数屠杀,少年少女如花蕊扭成一团,佣人主母双手吊起蒸成花瓣,血滴桃花,纵使地狱变也未见这等凶煞手段,惨不忍睹。

可怜春木桃花家可叹可敬,在凌水一役中明明和魔教众人缠斗足有七日……当年能御敌七日,如今竟一日未到!天暗时高朋满座,阖家欢快享天伦之乐,太阳初晓时却已成人肉桃花林。

城中繁华地段出现如此骇人的血案,竟是左邻右舍七十二人都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这也是杜宽疑心难安的原因。

不难猜这正是魔教战书,为的便是挑衅正派名门。还不过挑衅就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若说是面对面应战……

阴霾骤然蒙上杜宽额顶。

扫上两眼剑柄,仿佛已经见到小魔头的千军万马踏破铁蹄而来。想春木桃花家满门善男信女,男女青春面容化作炼狱桃花,纵使他行走江湖见识过多少骇人景观,可扫过书信寥寥几笔,就已经勾起胃里的翻江倒海。

一个人也没放过。

果真是残杀伤戮,无恶不作。遥想魔教初建时本不称魔,横空出世本名玄蝎,以玄色狂蝎为图案令牌。早期就因乖戾作风而江湖闻名,收留死士狂徒,而后在中原负下血债累累,不日江湖便不称为玄蝎,改做魔教。

如今尚在淝水,何时沿东交长河不期来报血仇也不奇怪。

当初那混世的小魔头领叁千教众声名鹊起,从淝水一路攻来也不过一年时间,每过一处必定抢夺藏书剑谱,杀到绝情门前,江湖已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决意联合抗敌。

转瞬六年过去,他既然以这般怪像重出江湖,必然比当初更加胜券在握,上天虽眷顾温素,令她在狂沙下取小魔头左眼,成功退敌,却也埋下祸根,仇恨如肥料,世上名剑大家写剑谱立师门多怀狠劲儿冲劲儿。

凭借魔头退去时的满腔恨意,不知今时今日可还有天降良机能够抵抗,若是能抵抗,这次上天会如愿让他们连根铲除这群邪魔猢狲,永绝后患?

长老悲从中来,心神皆乱。

可转念想到正在闭关修炼七星诀最后一重的师弟,内心又暗自重鼓士气,不由他不振奋。

孙长老身负的七星诀最后一式便是他们希望所在,有道是神功一成,莫能求败!

况且来敌可有不战而败一说,练武毅力恒心天资缺一不可,绝情门中最不缺韧性的弟子,生气危难之际,自己这条老命自然也能舍出。反观他魔教贪恋生死,纵使功夫万般奇妙诡谲,终究是群不成气候的虾兵蟹将,有何怕那魔头的道理?

“我意已决,”长老口气不容置疑,宽袖一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年纪轻轻能有这份谨慎自然不错。且看他造化如何,若真如师弟所言是天降能人,量是群英荟萃也能逢凶化吉,只怕未必!”

只怕未必会输。

我门未必会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