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撸这才坐下,果然闷声不响地喝起酒来。
许驿官见睿亲王将此事压下,略松了口气,又道:“殿下的镯子果然不见了?我叫底下人仔细再找一找,兴许真的不知落在哪个不起眼儿的角落了呢?”
睿亲王道:“甚是有劳了。”
“这是下官分内之事。”许驿官又团团行礼,道:“各位大人慢用。”退了出去。
此刻,白清辉道:“方才所说的‘遇袭回来’,不知指的是哪一件?”
睿亲王道:“便是那日兰剑湖旁……谢主事当时也在场的。”
云鬟才知道是马车被炸裂的那一日,便不言语。
忽地又有个官员问道:“亲王的玉宝镯,不知是何宝物?”
睿亲王也露出几分苦涩笑意,道:“那个……那原本是我的家传之物,故而一直随身带着,时常把玩把玩,那日因白尚书催的急,一时就将它放在桌子上……后来……”
因睿亲王被那马车炸裂之时的气浪掀翻,受了伤,忙忙地运了回来后,里外进出的人等甚多,睿亲王又一时无暇他顾,竟忘了此事。
直到近来伤好了,思量着要找此物,遍寻不着。才想起来从那日就不见了。
睿亲王虽暗暗地叫手下人等搜检找寻了一番,却并无所获,碍于近来事多,便未曾将此事大肆张扬出去。
睿亲王说着,眼底伤郁之色掠过,复举杯道:“今日只说乐事,不提那些,快歌舞起来!”
当即那些胡姬又翩翩起舞,场面瞬间复又喜乐起来。
眼见夜色深沉,云鬟便欲告辞,又不知清辉的意思,便频频看他,却见他脸上泛红,双眼盯着面前杯子,目光有些迷离。
云鬟咳嗽了声,清辉才转头看她,云鬟问道:“要走么?”
清辉眨了眨眼,颔首答应。云鬟便起身请辞。
清辉也随着起身,身形竟微微一晃。
云鬟忙去扶住,清辉面红笑道:“不碍事。”手在她腕上一搭。
睿亲王见如此,笑道:“果然少丞不胜酒力,既如此,本王便不留两位大人了。”
见他们两人告退,其他的官员们也纷纷起身,睿亲王起身相送。
云鬟同清辉出了驿馆,外间跟随清辉的小厮们过来搀扶,云鬟站定,要送他先上轿,谁知清辉抬头看她,道:“可否去府上说几句话?”
云鬟见他双眸微亮,瞬间踌躇后,道:“自然使得。”
小厮们帮手,把清辉扶着上了马车,云鬟才随之登车。
因天黑,云鬟点了灯笼,照的车内一片暖色柔和。
清辉靠在车壁上,起初尚且闭着双眸,随着马车前行,便有些睁开眼来。
云鬟抬眸看去,正对上他闪闪烁烁的双眼,云鬟心下微怔,便转开目光。
不知为何,却有些不安,云鬟定神道:“方才在席上,睿亲王说起那丢了的玉宝镯子,神情有异,你可看见了?”
清辉道:“嗯……只怕那镯子对他而言,自有一番意思。”
云鬟道:“原先我并不曾见过辽国人,如今见了,才知道是这般的……也有粗鲁武夫,也有斯文如睿亲王者……却跟咱们大舜都是差不许多,都甚是水深复杂。”
清辉笑道:“辽人,舜人,却都是人,自也都有七情六欲。只不过分有些格外恶狠的,有的不失良善的罢了。”
云鬟也微微一笑,心中只想捡着些公务正事来说,正思忖中,忽然清辉轻声念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蓦然间听见这句,云鬟复看向清辉,有些惊疑不信。
清辉抬眼,直视着云鬟双眸,继续说道:“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两个人彼此相视,却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有清辉的声音,如同冰玉相交,却……隐隐地透出一些别样。
云鬟无法出声,直到清辉道:“你、懂我的意思么?”
袖中的双手不由紧握起来,云鬟屏住呼吸似的,道:“懂。”
清辉缓声道:“这份心事,在南边的时候就已经萌生,然而我从未敢说,……六爷,却是唯一知道之人。”
云鬟的心钝钝地跳疼起来,清辉望着她,又道:“如今我不得不说了,崔姑娘……”微微一顿,清辉改口:“云鬟,你对我……”
四目相对,清辉的眼角有些许微红。
云鬟竟无法直视他的眼神,慢慢地转开头去,呼吸已经乱了。
清辉见她虽不答,可这般动作,心里却仿佛已经明白了:“你……”
他从来不肯表露心迹,今夜,偷着多吃了两杯酒,借着酒力,再忍不住,虽然早就有些预料,可要亲耳听见、亲眼所见,知道了再无所望,怎不叫身心如冰。
清辉失笑:“是我唐突了、我……”他似想笑,却到底笑不出来,红着双眼,却几乎要涌出泪光,“停……”
一声“停车”,还未出口,便听云鬟道:“这一世,我最不想亏对的两个人,可知是谁?”
清辉正要往外,闻言便止住身形:“你、说什么?”
身后,云鬟道:“我最不想亏对的,想要竭尽全力相护相报的,有两个人。”
清辉眼神微动,却并未出声,只听她说。
云鬟道:“第一个,便是表哥。第二个,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