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穆道:“黼儿今日似乎意兴不高?”
晏王道:“我也看出来了,兴许,正是因为崔家的这件事?”
赵穆笑道:“哥哥不说,我还不信呢,黼儿果然痴情如此?只是那崔家姑娘却是个无福消受的。如今黼儿为了她的弟弟尽些心力,倒也使得。”
晏王叹道:“我倒是不想他这样,岂不闻‘情深不寿’?”
赵穆道:“哥哥莫要忧虑,黼儿是个自有主张分寸的。”
赵黼出门之后,走的甚慢,隔着窗子隐约听见了两人的话,尤其是听着静王的声音,这般相熟,竟又引起他眼前景色晃动。
那时候,赵黼派人去崔府提亲的事,早就为众人所知。
一日,静王来至府内,相见之后,来不及寒暄,便说道:“你怎么竟对崔家的女孩子起了意了,且又是这般‘先下手为强’的做派?连跟我商议一声都无,就去提亲?”
赵黼道:“我看你们都抢着要,必然是好东西,难道我要落后于人么?自然要先抢到手里。”
静王哭笑不得道:“说的什么话!这又不是争前争后的好事。”
赵黼道:“四叔知道不是‘好事’,怎么还一心想沾手?”
静王欲言又止,最后只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无法更改,终不成叫你悔婚?只不过……你纳就纳了,且记得,以后对人家好些,莫要一味强横欺负了人家。”
静王向来慈和,只是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竟这般关切,却也叫赵黼意外的很。
待要追问静王跟她是不是有什么瓜葛,可想到静王素来的为人品性,无可挑剔,便未曾多口。
赵黼将走到菱花门,想到此事,脚步不由停住,慢慢回身看了一眼厅门处。
思前想后,忽地又想起静王今世纳了朱芷贞之事。
别人不清楚,赵黼自是明白的,这朱芷贞,先嫁状元陈威,中途和离,又苦缠白樘,后来不知怎地,传出要出家的风声,间或还有什么朱芷贞几度寻死的话,不知真假。
当时静王早有了沈妙英当王妃,府内却也有几个侧室,但那时候,却并不曾主动去纳朱芷贞,因此在赵黼的印象之中,最后朱芷贞仿佛就出了家……然后杳无音信了似的。
回到屋内,灵雨上前迎了,伺候洗漱,又换了衣裳,因见他今日的神情不似往日,却不敢擅问,伺候妥当,便悄然退下。
赵黼无心用饭,倒在床上,枕着手臂,只顾出神。
耳畔听着窗外风声呼呼,不觉间竟昏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中,那风声越发大了起来,这一次,却似是风吹着火,燎然扑到跟前儿,烤的赵黼的脸皮生疼,而风火声中,又似传来谁人的大叫。
赵黼眼前火光闪耀,眼珠子都似要裂开了,猛然大喝一声,坐起身来,回过神后,通身已经大汗淋漓。
第355章
次日,云鬟因惦记崔承之事,一夜辗转,又格外早地起身。
晓晴最关切她的脚伤,穿靴之前,又抱着仔细看了看,幸而已经消肿。
当下伺候盥漱更衣,正欲坐了吃早饭,就见赵黼进门来了,那两只眼睛竟有些略微红肿。
云鬟心下诧异,而赵黼不等说话,便坐在桌子边上,道:“你就吃这点么?”
云鬟还以为他是要嫌弃,谁知竟道:“给我也盛一碗饭,还没吃呢。”
晓晴忙亲自去厨下督促,云鬟问道:“世子怎么不吃早饭,这样着急就来了?”
赵黼打了个哈欠,叹道:“昨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几乎没好生睡过。”
云鬟便把自己面前那碗粥先推了过去,道:“做了什么噩梦?”
赵黼慢慢吃了一口粥,眼神略微飘忽,道:“还是不说了。”只怕说了后,她便连饭也不吃了。
两个人一桌子吃了早饭,同出门乘车,云鬟道:“我昨日未曾回刑部,倒要先回去跟尚书大人说上一声。世子可先去兵部,我随后赶到。”
赵黼道:“不用麻烦,我在外头等就是了。”
云鬟也知道有他随行,去兵部才更能便宜行事,因此到刑部便下车进内,寻到白樘,把昨日详细禀明。
白樘道:“既如此,此事可交由镇抚司料理,我们不必插手了,毕竟是军中的事,旁人干涉乃是大忌。”
云鬟挂心崔承,不愿在这个时候放手,便道:“尚书,我、我只是帮着参考,想助快些水落石出,求尚书准许……”她对白樘的命令从来言听计从,鼓起勇气说了这句,又道:“就再给我……这一天的时间。恳请尚书答应。”
堂内有顷刻的沉默,白樘方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罢,只记得,倘若有事,也是你自己担着。”
云鬟甚为宽慰,深揖下去:“是,多谢尚书。”
她垂头恭恭敬敬地后退到了门边儿,才转身出门自去。
桌子后面,白樘凝视着她离去的身影,半晌,无声而短促地一笑,复垂首继续看公文。
且说赵黼正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她回来,便道:“我以为你被白樘扣下了,不肯放你出来呢。”
赵黼本想回镇抚司,然后传命董锥前往,只不过从刑部这里往前,过不多远,便也到兵部了,因此索性直接便来至兵部问询。
两人才进内,有主簿迎着,因知道来意,便命人去传董锥。
这主簿亲陪,又道:“董郎官这件事,难道还有什么疑点么?竟劳动世子亲自来查?”
赵黼道:“因证词里的确有些令人不解之处,自然要认真查证,不必担心,倘若董郎官是清白的,自不会冤枉了他。这不是么?本世子生怕自己断案能力不足,才特意请了刑部的主事大人来辅佐,你可就放心了罢?”
主簿笑道:“不敢不敢,当然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