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这会儿也走了过来,那几个杜颖的侍卫却死死拦着他,又因发现他跟赵黼相识,心里不免七上八下,闻听说报刑部,几个人对视一眼,急忙分出一个人来,下楼前往。
这上来的,自然正是云鬟,云鬟因不合吃了崔承所敬的那杯酒,几乎醉倒,方才在底下吐了些,心里才觉好过了。
本昏昏欲睡,听得客栈里外吵嚷不休,她忽地想起先前所说杜颖在里头的事,又听“杀人了”的话,顿时之间酒醒了三分。
于是便撑着上来相看。
赵黼因方才见过了那可怖情形,如何能让她再瞧。便拦住不许入内。
云鬟因勉强上楼,身上无力,便暂且止步,握着他的手臂问道:“死者果然是杜颖么?”
赵黼答应了声,道:“是……”
云鬟竭力回想案情,便又问:“那么他是怎么死的?”
赵黼踌躇不答,旁边那客栈掌柜愁眉苦脸地说道:“正是这一节凶恶怕人,这位公子……看着竟像是被人开膛破肚的!”
赵黼不禁横了他一眼,只是这掌柜因店中遭了这样横事,一时竟没留意别的,只又问云鬟道:“这位公子又是?”
云鬟听到“开膛破肚”,即刻就想到那“冬月蝴蝶舞,冰月殁春心”的话,又勉强道:“我便是刑部的人,你们不必惊慌,顷刻侍郎大人自会来勘查,只不许闲人再往里去,免得坏了现场。另外,此刻在店内的人,也不要放走了。叫人……看住店门,预备有些嫌疑之人出入。”
客栈掌柜正无法可想,听了这吩咐,才忙叫小二快些行事。
这会,那杜颖的保镖因听云鬟自报了身份,又说的这样有章法,忙走过来道:“原来是位大人,我们有眼不识了。只不过,这凶犯自然已经有了。”
云鬟道:“哦?凶犯何在?”
那保镖指着蒋勋道:“就是此人。他便是凶犯的同党。”
云鬟道:“此话从何说起?”按捺惊诧之意,扫了蒋勋一眼,又将室内情形扫了一遍,只是目光所及,不见杜颖的尸首,想必是在旁侧。
只也嗅到一股香气飘来,定睛看去,也见火锅底下炭火通红,烧得里头的水咕噜噜翻滚,因为众人都留意命案,自也没有人去熄火。
保镖道:“先前我们上来的时候,原本有个小子在房内的,手上都满是血,我们本要捉住他,不料这位……进门阻止,那小子趁乱就走了!”
云鬟疑惑地看向蒋勋,蒋勋却微微低下头去。
赵黼却道:“什么小子,我上来的时候也都没看见,别是你们惊慌失措地,一时看错了呢?”
当着赵黼的面儿,保镖们不敢如何,便只谨慎说道:“回世子,委实不单单是我们,这些客栈中的人也自看见了,待要拦下,却偏给他阻住,那小子跑的又快……不过好歹留下此人,等刑部的大人来了,也自有分晓。”
此刻云鬟道:“世子,你且让我进去看一眼。”
赵黼道:“没什么可看的,血呼啦地,看着白惹不痛快。”
那掌柜失魂落魄,也念叨道:“的确是有些怕人,我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差点没晕死过去,唉唉,阿弥陀佛,不当人子。”
门口众人,有的是看见的,有的是没看见的,一时议论纷纷,却自不敢贸然闯入。
赵黼见云鬟脸儿仍红红地,便又劝她下楼。
云鬟因又想到一事,便道:“是了,现场可有什么诗笺、纸张留下?”
众人鸦雀无声,有个小二哥白着脸,怯生生道:“大人,我方才跟着掌柜进去的时候,看了桌子一眼,仿佛瞧见火锅旁边压着一张。”
有个保镖听了,急要去取,云鬟道:“不必动,等侍郎亲来查看。”那人才忙缩手。
云鬟心里虽想着去看一看这诗笺的真容,只是赵黼在跟前儿拦着,竟死活不许她进房间里去。
又加上她在房门口站了许久,闻到那湿热香气一阵阵飘了出来,其中似又夹杂着一股血腥气,的确有些难受,便以袖掩面,果然倒退了两步。
赵黼见她不再坚持入内,才忙跟上道:“我说罢?你总是喜欢自讨苦吃,我说的好话全不听,几时给你栽个大跟头,才知道我的好意。”
云鬟扶着栏杆,勉强定神。
那小二却也机灵,便道:“大人可是原本吃了酒,不胜酒力?小人给你打些水来洗脸可好?”
云鬟忙道:“如此再好不过,劳烦了。”
小二急忙去了,顷刻果然端了水来,就在隔壁房间内安放,云鬟洗了脸,又掏摸出帕子自擦拭干净,整个人才爽快了许多。
因见这房间正是杜颖遇害的隔壁,云鬟手中拿着帕子,抬头端详。
正看时,便听得外头道:“好了,刑部的大人来了!”
云鬟闻听,才忙出外,往下扫去,果然见来的正是白樘,身后带着阿泽等数名公差。
还未上楼,先见她在场,白樘面色却一毫未改,只是阿泽看着她,面露诧异之色,又撇了撇嘴。
客栈掌柜等早奔到楼梯口处,躬身迎接,云鬟亦至跟前行礼。
白樘脚下不停,问道:“谢推府如何在此?”
云鬟跟在身后,禀道:“途经此处,听闻有命案,故上来一看,因发现死者或许跟联诗案有关,才命他们去刑部请侍郎大人。”
一问一答间,白樘早已经走到那案发的房间,因又见赵黼也在,便拱手行了个礼,继而入内。
赵黼仍是紧紧地拦住云鬟,低低道:“你不许进去。”
云鬟无奈,阿泽在后面听得分明,哼了声后,翻着白眼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只是才进去片刻,便低呼了声,又极快地退到门口。
赵黼道:“阿泽,你怎么了?见了鬼了?”
阿泽迎着他的目光,强作镇定道:“四爷在里头不要我打扰。我才出来的,又怎么了?”
赵黼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