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航再也没有来过就算了,就连那个杜聿霖,竟也没再出现过,不得不让沈南瑗惊奇。
不过转念一想,他不来不是更好。
浓重的夜色里。
杜聿霖坐在汽车上,烟一根接着一根地点燃,有的可能抽上一口,有的就那样拿着,直到熄灭。
许副官快被熏了个半死,可有怨言也不敢开口提。
毕竟少帅苦啊!
少帅要是不苦的话,也不会一下子点那么多烟,更不会连续好几天晚上都开着车,来凯乐门大酒店了。
许副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少帅,今天还不上去吗?”
杜聿霖掐灭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吩咐:“走,去营所。”
——
当当——
十点的钟声刚敲过,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就停在了凯乐门门口,是朗华做的安排。同时,两个人一块坐了电梯下来,上了车。
“去东门火车站。”
车上除了沈南瑗和朗华,就只有那个冒充过‘白昊华’的男人,名叫阿武,坐在前面开车。银霜坐在副驾驶座上,前面堆着一个小包袱,那是她的行礼。
沈南瑗望着窗户上起的雾气,伸手抹了抹,透过窗子看外面飞速倒退的夜景。这是泷城的夜,她以后没机会看,心里抱着这样的念头,却还是有一点临门一脚的忐忑。
朗华坐在她身边,却是看着她的,这样果决洒脱又自立的女孩儿无疑和曾见过的都不一样。那张和淑华相似的面庞,让他不禁想,若是淑华能有她女儿这样一半勇敢,结局必然是不一样罢。
“天京要比这儿靠南边,天气也会暖和点。”那潜台词似乎是在说别担心。
沈南瑗轻轻应了一声,她知道朗华和督军定是谈妥了的,杜督军都同意了,其他人即使阻拦也没用。
这其他人是哪个,沈南瑗脑海里浮现杜聿霖的脸,对号入座。
她热切渴望的自由是绝不会被任何人或事再阻拦绊住,但在这一刻她无端想起了男人沉默抽烟时的样子。
那人在自己面前抽烟的次数寥寥无几,可没有一次,像她决定要走的那次深沉且寂寥。
火车鸣笛到站,自然是排队等候检票。
午夜的班次,乘客并不多。
一开始以为只有一行四人的沈南瑗,直到看到跟着朗华一块上火车的人,占了车厢半数座位,跟包场了似的,使得沈南瑗底气大增。
她奔向自由的心迫切,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距离火车发车还有一刻钟。
这是最原始的绿皮火车,中间隔档的门没有拉上,可以从这个车厢看到前后的大致情形。沈南瑗张望了眼,也是鸟雀几只,并不多。
只是在发车剩下的几分钟里,突然急匆匆涌上来两拨人。
还真是两拨,一拨朝前走,一拨占了后面的车厢,都是寻常人的打扮。沈南瑗粗粗估摸了下,估计得有百来号人。
“阿武,去探探是什么情况。”朗华发话。
男人应了‘是’就跟小弟说了几句,分开行动了。
同一时间,火车也发动了。
沈南瑗拿着路线图看,中途停靠几个站点,而天京是终点站。第一个站点最久,起码得要一个时辰以后,而且,行驶出泷城地界。
不知道为什么,沈南瑗捏着路线图的手,手心开始有点出汗。
“要不要去睡会儿,到那边得坐七八个钟头,到了我叫你。”朗华体贴说道。
沈南瑗摇了摇头,就差昨儿个晚上都兴奋得没睡着,跟打鸡血似的。“现在去睡肯定和烙大饼一样,我陪着你,有书解闷儿。”
说着,沈南瑗就拿出了她那本没看完的《聊斋志异》,余光里瞥见朗华的眉毛挑了挑,就在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反而什么都没说。
一只大掌落在了她脑袋上,“我年轻时候看的书也杂,在那边的宅子里有专门一座书屋,你若喜欢,想看什么都有。”
沈南瑗感受那大掌的温柔力度,无疑,朗华的出现,和他现在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在弥补她对于‘父亲’一词的缺憾。现实里,她对生而不养的男人没有印象,而穿书后的‘父亲’更是糟糕透。
“朗爷,说是去宋都那边赶活的,都是工匠。”阿武如实回馈。既是做的手艺活儿,起茧子实属寻常,根本不能完全判定。
“朗爷,后面的也差不多,都是开春往外赶工潮的,找伙计。”另一个也说道。
朗华顺着瞟了一眼过去,大多是年轻人。
“嗯。”他应了一声,又道:“坐下,让兄弟们警醒点。”
“是!”
火车行进的速度其实很快,但是坐在车厢里的很多时候感觉不到,除非拉开帘子往外看,这时候夜已经很深,外头黑漆漆的,乌云蔽月,一点光亮都没有,就更不知身在何处了。
沈南瑗无意识地看了一眼表,火车已经开了一个钟头,估摸着快要到宋都站。
有乘务员推着小车来贩售瓜子花生饮料等等,一路从前面推过来,销量并不好。
沈南瑗有点饿了,要了一份卤肉饭。银霜来回打了几次热水,茶水续着。
也是茶喝多了,沈南瑗觉得需要解决一下,在乘务员走近时,压低声音询问卫生间在哪。
“往前面支走,就在走廊尽头那。”
沈南瑗也下意识觉得不是时候,但人有三急,总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