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1 / 2)

唐时动了动脚步,却不知道为什么挪到了能够看到是非侧脸的位置,便见到他的额头上已经满布着汗珠,他一脸的隐忍,每一杖都很重,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的血肉都除去。

这便是戒律院的罚,他嘴里已经有了血腥气,却兀自不肯发出任何的声音,只这样完全地忍着,一语不发。

自修行后,已经很少有这样感觉到真实的疼痛的时候了。

一杖又一杖……

还不到二十杖,便见到他脸上的汗珠已经顺着他的脖子喉结落下,划过他起伏着的胸膛,背后却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唐时只觉得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眼神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只能贴在是非身上。

是非的嘴唇开始翕动起来,上下开合,念诵着经文,似乎这样能够减少他的痛苦和罪恶。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唐时忽然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只看着是非这赤着的上身,又有什么在他脑海之中翻涌,让他痛极。

大殿之中怒目金刚像不像是佛,反倒像是邪魔,看得唐时一阵冒冷汗。

那怒目金刚,似乎是怒视着唐时,仿佛他罪大恶极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仿佛再看到是非受刑的场面,便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唐时终于没忍住,在所有人都不忍于是非的受罚而移不开目光的时候,他一步一步,从殿中退了出去。

恍惚之间站在了二重天上,便觉得视野开阔了不少,然而他抬起头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深重的危机。

天际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从远方袭来。

很多人,很多危险的气息,很多妖修。

隔着茫茫的海雾,远方的场景终于清楚了,不少在小自在天边缘镇守的僧人奔走着,过了大殿,往方丈寺走,似乎要禀告什么消息。

那消息送到戒律院的时候,这边的杖责,刚刚到了二十六。

第二十七杖只是举起来,还未落下,便有一名僧人在外面大喊道:“不好了,慧定禅师,外面妖族浩浩荡荡而来,像是要入侵!”

“敌袭!敌袭!妖族要开战!”

……

忽然之间便乱作了一团,众人再也没有心思管是非受罚的事情,纷纷冲了出去,却见外面有许许多多的妖修已经来了,从北面过来,冲开了海雾,飞禽走兽什么都来了……

无数法宝的毫光在天际闪动,便已经从海上,飞快地过来了。

冲破重重的海雾,鹏王的暗金色的身影出现在小自在天的斜上方,他那长袍带着一种粗犷的味道,便随风而舞,却仰天一声长啸,伴随着这尖声的长啸,一道巨大的虚影出现在天际!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鹏者,背若泰山,负青天,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溟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在看到这巨大得几乎覆盖了半片天的鹏影之时,唐时的脑海之中,无可抑制地冒出那气势磅礴的一句诗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鹏影带给人的感觉,是一种震撼和压抑,让人心神为之滞涩!

似乎这大鹏翅膀一扇,整个小自在天都会被这一翅的风掀翻!

海浪涛涛,一瞬间冲上下面的海岸,于是惊涛巨浪连天而起,声震云霄!

一声厉啸,便已经撕云裂日!

蔺天双臂一收,仰面向天,那巨大的鹏影回收,却重新缩回到了他的身上。

一粒金色的圆珠在他的头顶一闪而逝,紧接着,他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直线,便向着小自在天三重天撞来!

那一瞬间,所有僧人都以为,小在天倾覆在即!

然而小自在天的深厚底蕴,岂是一介妖修所能媲美?

只在他撞过来的这一瞬间,整个小自在天被一道金色的光罩笼罩,那蔺天便撞在了这光罩上面,振声激扬,声传四野!

砰——

似古钟敲响,还有颤颤的余音!

唐时身上气血,为这一声的威力而翻涌,几乎是立时便吐出了一口血来。

这一具身体还太过脆弱,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冲击。

唐时不敢在这里换身体,却是知道这祸事已经临头了。

这暗金色长袍的男子,必定是那天隼浮岛上的鹏族了——再看他的身后,无数的妖修这个时候才跟上来,浮在半空之中。

大战在即,背后的戒律堂里,却似乎很安静。

行罚悄然停止,慧定禅师也知道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只道:“行罚暂停,是非在此思过不得出,其余人等随我出去。”

是非的背上,鲜血淋漓,痛得钻心。

慧定禅师带着人离开,是非却依旧坐在那里,在慧定禅师离开大殿之后,他缓缓地抬了头,睁开眼,看向前面那怒目金刚像。

眼底,沉沉地,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