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柠把小禾苗抓得从凉到热,心里酸甜搅着,刚想说点什么,男人就被这几秒钟短暂的沉默压弯了脊背,他不是骗她,他确实发着烧,几近高热的额角贴在她颈窝里。
她喉咙一紧,不自觉碰了碰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
他如同将要干渴致死的病人找到一点水源,立即把她握住,攥进掌心里,又与她十指相扣,指缝间互相深磨,蹭出灼烧的火星。
“柠柠……别放弃我,”薄时予低头,用身体把她包裹住,难以连成句地沉声喃喃,“别放弃我。”
沈禾柠没想到薄时予是真的在高烧,急得喊江原,江原应声进来,直面撞见这么亲密的画面,惊得慌忙把脑袋别开,在逼问下才挑拣着一部分事实跟她说:“时哥这次伤得重,所以……”
所以不能吃东西,发烧都是事实,还有更多更残忍的,江原不能说。
沈禾柠顾不上其他的了,让江原把保温盒拎进来,推着薄时予往床头靠,板着脸把小碟子一样样摆好,看着他吃。
薄时予不动,直直注视她,他双眼狭长漆黑,吸着人朝里深陷,摇头说:“哥哥现在拿不起勺子,还是不吃了。”
沈禾柠气得抿唇,抱她那么有力气,这么一会儿就不能自己吃饭了!
她没办法,往前凑了点,脸颊不自觉鼓起少许,把饭菜舀好了递到他唇边,他喉咙涩然动着,贪恋看着她这个简单动作,缓缓张开唇,跟她商量:“喂慢一点,我不想那么快梦醒,病房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沈禾柠偏不让他如愿,下一勺盛了更多,等他勉强吃完,她一刻不停地要出病房,想找护士要冰袋物理降温,刚一动就被薄时予抓住手腕,他抽出消毒湿巾,把她掌根到指尖仔细擦过一遍。
“干嘛……我又没有沾到油。”
薄时予定定看她:“你碰邵延了,乖,擦干净。”
沈禾柠被薄时予这种根本不收敛的占有欲弄得耳朵一红,快步出去,路上仍然想不通哥哥的腿到底能摔得多严重,才会让他这么元气大伤。
经过步梯间安全门的时候,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捏着沈禾柠衣袖把她带进去,她一惊甩开,抬头看到了邵延憔悴的脸。
“我可没沾到你,”他举起双手,“不然时予得弄死我。”
沈禾柠警惕问:“你怎么还没走,别指望从我这儿打听眠眠的事。”
邵延沉默了一会儿,垂眼看向地面,扯唇笑笑:“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私下里跟你说一声。”
“我这个人罪有应得,全是自找的,被她搞死也应该,可时予跟我不一样,”他说,“别看我故意刺激他,实际怎么回事我清楚,他快三十岁的人了,自身条件多好你也知道,自打上中学开始,他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根本没正眼看过一次,从小到大心全都扑在你身上。”
“我知道他前段日子对你不好,伤你冷落你,做了不少违心的事,你虐他不搭理他,把他踢一边气他,要他半条命,那都是应该的,我绝对不为他说话。”
邵延想点根烟,顿了顿又捻在手里:“但时予确实是情有可原,拜托你给他留一条活路,不然等以后如果——”
他蓦的止住,停几秒才有些突兀地转移话头:“如果你真不要他,那他太可怜了,也许最后心疼的还是你自己。”
沈禾柠说不清原因,突然有种心慌意乱的预感,在不受控制地向前串联某些早已出现的散碎细节,一时又无法连成完整的拼图,看不出什么轮廓。
她眼看着邵延要走,严肃追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还知道我哥什么,都告诉我!”
邵延摊手否认,话到嘴边想用秦眠的消息来交换,到底还是惨笑着咽了回去,知道没有可能,点个头走了。
沈禾柠心里的不安盘旋着一直散不开,她抓不到太明确的痕迹,甚至连那些碎片到底在指向什么都模糊不清,有时候仔细去想,又像是自己思虑过多的错觉。
哥哥心都掰开了,还能有什么不可以让她知道的秘密。
沈禾柠没有答案,想等薄时予伤好出院之后,干脆开诚布公问他一次,至少先把上一回舅舅跟她提过的那些车祸细节问题搞明白,知道他腿伤的经过,也好和舅舅沟通后面的治疗可能。
沈禾柠连具体怎么问都已经考虑好了,但她无法预料到,从薄时予出门时就开始淅淅沥沥下着的雨,会在他出院之后几天持续变大。
虽然在排水系统良好的城市里远不至于影响生活,然而真正源头的南方山区,反季节的极端天气骤然加重肆虐,就迅速演成了不可收拾的灾难。
沈禾柠在新闻里看到南方山区好几个镇都受了难,几十年难遇的秋冬暴雨引发山体震动,被滚石砸伤的人不计其数,伤亡数字不停攀升,那边的医疗条件艰难,有些距离近去支援的医生都已经生死未卜,到处是惨不忍睹的悲鸣。
节目组暂时停拍,负责人很快给沈禾柠打了电话:“主要是展凌刚确定没有档期了,他要回医大给导师分担工作。”
负责人并不清楚展凌和薄时予的关系,自以为只是随口一提。
沈禾柠心脏却猛地揪紧:“导师?!他导师怎么了!”
负责人听到她的态度有点措手不及,忙解释:“具体的我不清楚,听展凌说,好像导师是神经外科的大佬,主攻就是脑外伤方面,这个领域没有几个能跟他齐名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目前不在国内,这次医院有紧急支援任务,专业上非他不可,他应该要带队去灾区。”
沈禾柠脑中一炸,后面的话一句也听不到了。
她愣了许久,在宿舍怔怔穿上鞋,跑到楼门口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外面雨水如织,但跟灾区的情况根本不能比拟。
沈禾柠匆忙间掏出手机给江原打电话,问薄时予在哪,江原明白她应该是知情了,吞吞吐吐说:“时哥在上课,今天是最后一节,你……别太担心,他去了那边会有固定的救援帐篷,等待伤员下来手术,不用经常移动,能保证安全——”
沈禾柠一个字也不想听,咬牙挂断,什么帐篷!新闻里刚说过帐篷被卷走的!
她一门心思赶快去医大,太阳穴发胀地走出去,跑几步才觉得身上淋湿,她没心思回去拿伞,直接戴上外套的大帽子,像跟他重逢的那天一样,冒着雨冲进医大校门。
薄时予的轮椅转过教学楼的长廊拐角,那个大衣湿透,垂着头站在他办公室门前的纤细身影就直直撞进他视野里。
轮子在理石地面上碾出刺耳急促的响声,沈禾柠望着他越来越近,跟他撩了火光的黑瞳对视。
她深吸着气轻声问:“你出院才几天,身体还没好,右腿刚伤过,行动都不方便,山区雨那么大,情况恶劣,轮椅不能用,拐杖也不用能,你就非去不可?!”
沈禾柠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语气也没有激烈,就这么针锋相对的逼问他。
薄时予敛着唇把她带进办公室,门“砰”的重重关紧上锁,里面没有什么生活用品,更别提浴巾之类能把人擦干的东西。
他撑着拐杖坚持站起来,身高压迫永远让她无法抗拒。
薄时予把她身上大衣拽掉扔开,她那么瘦的一小条,长发湿哒哒垂在胸前,脸只有巴掌大,苍白小巧。
他脱下自己西装紧裹在沈禾柠身上,她挣扎不要,他硬是拽住她,单手把人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