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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想到昨天皇帝在宴时就宣了一次太医的事,不少人开始紧张,四处打探。

唯有一个郭牧,还稳坐钓鱼台。

有人看出他态度不同,想要从他这儿探出几分口风。

郭牧担心坏了将军、少将军的计划,一律不言。等送完客、关了门,他才冷笑:皇帝就是心虚!他之前害了云戈,如今云戈却好好的。一定是担心燕党的报复,这才硬生生把自己吓病。

第27章 釜底抽薪 (五更)得了难以治愈的重病

郭牧对自己的看法非常笃定。后来帝驾归长安, 他再去将军府。燕正源问起上林苑中发生了什么,郭牧也一律答:云戈一走,皇帝就再不敢见人了。心虚至此, 可见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要遗臭万年的事儿!

郭信能有要是没有燕党,皇帝不可能登基的意识,很大程度是受父亲影响。这对父子都坚信,燕家在陆明煜上位一事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既如此,皇帝怎么能恩将仇报?

燕云戈听着这话, 没什么表情。

郭牧又问:将军,那咱们接下来

燕正源看儿子一眼,道:云戈, 你是什么打算,再和你郭叔说说。

燕云戈这才开口,说:既然皇帝已经知道小殿下的存在,我们不如

郭牧听着, 瞳仁微微收缩,惊讶道:当真如此?

燕云戈点头。

郭牧还有疑虑。这时候,郭信拉住自家阿父, 和他嘀嘀咕咕:自己一开始也觉得这招太凶险。不过云戈说得没错, 以那狗皇帝的心性, 他不想背上诛杀功臣的骂名,不得抓住小殿下的事大做文章?一旦狗皇帝那边先出手, 他们这边可就被动了。

郭牧迟疑,看向郑恭。

在北疆的时候,郑恭历来是他们之中的军师。此刻对上郭牧的目光,郑恭微微点头,道:初听云戈说起时, 我也觉得凶险。可后面想想,这未尝不是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先打消皇帝的疑心,方可布置后面的事。

郭牧听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头。

事情就这么被敲定了。除去在场的六人,另有一个身在行宫的太贵妃,再未有人知晓。

天子虽然回了长安,可往后几日,仍未上朝。

郭信幸灾乐祸,活灵活现地给唯一一个没有去上林苑的郑易描述:你是没见到当时那狗皇帝的面色,见云戈要保我,他跟见了鬼似的。哈哈,可惜了。

郑易听着,先叹:我那几天趁夜进了宫一趟,可没在永和殿里见着云戈。当时还想着,兴许是之前想错了。没想到停一停,又叮嘱,你别总是把那几个词挂在嘴上,隔墙有耳!

说着,还看一眼燕云戈。

比起郭信对天子简单直白的厌恶,郑易的心情要复杂很多。

他原先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过去一段时间,曾反反复复地琢磨过元宵那天好友与天子之间的状况。再者说,他进过宫,亲眼看过燕云戈住了数月的永和殿。里面的一应布置,竟和将军府相差无几。

云戈这会儿告诉诸人,他是被皇帝囚禁在宫里。可在郑易看,事情还有的琢磨。

不过,无论是听了郭信的话,还是见了郑易的眼神,燕云戈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他只是喝酒。

一杯接一杯,其实喝得也不快。不过,与喋喋不休的郭信相比,他就显得过于沉默了些。

郑易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等到这场会面结束,他和郭信要离开将军府。郭信酩酊大醉,被郭府的下人抬着。郑易则只是微醺,思来想去,拉住燕云戈的袖子,问他:云戈,你告诉我

燕云戈看他。

郑易盯着燕云戈:如今那些打算,真是你提出来的?

他和阿父见到云戈的时候,燕家父子可是已经见过面、商议完一轮了。

听到他的话,燕云戈面颊微微抽动一下,回答:这还能有什么假?

郑易沉默,叹道: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燕云戈看他,淡淡道:皇帝要我的命,往后还会要燕家上下,甚至要你家、郭信家所有人的命,难道我要拱手送他?

郑易听出燕云戈话音中的杀意,一个激灵,酒醒大半。

他在春日傍晚微凉的风中静立许久,头脑逐渐清明,回答:正是如此。

之前是他想左了。

天子再病重,也总是要上朝的。

回长安的第六天,陆明煜又一次出现在宣政殿。

如果有人这会儿抬头看一眼,恐怕会惊诧。

短短时日内,天子身上的龙袍竟空荡了许多。

这不奇怪。要是人人都像陆明煜那样整日吃不下东西、时不时腹痛如绞,恐怕谁也逃不过一个迅速消瘦。

张院判那边迟迟查不出什么。不只是他,整个太医院都去过福宁殿了,还是一无所获。

皇帝在上林苑那几日的吃食被翻来覆去查了数次,可负责试毒的李如意活蹦乱跳,吃完鹿肉的狗也依旧机灵健硕,可见真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陆明煜听着一条条汇报,逐渐接受,自己真的得了难以治愈的重病。

当年父皇急病,也是突然就薨了,可见天下是有这种难以防备的祸事。

与旁人想象中皇帝要勃然大怒不同,事实上,陆明煜出人意料的心平气和。

如果他身体康健,这种时候自然要对燕党多有防备。可过去几天,他问张院判,你说老实话,朕究竟还有几日能活这种时候,张院判冒着冷汗,翻来覆去都只能说出几句陛下有龙气护体,自然无事,陆明煜就知道,自己恐怕真的很不好了。

如此一来,对燕家的戒备也消散许多。陆明煜甚至开始咸吃萝卜淡操心,思考起其他问题。

譬如:燕家从前忠于三皇子,是因太贵妃那边天然的关系,也是因为三弟的确有几分能力。可那便宜侄子不到两岁,正是最容易拿捏的年纪。要说燕家待他同样忠心,陆明煜是不信的。最有可能的,是燕家趁着便宜侄子年幼,好生教导。如此一来,拥立新主自然比跟着陆明煜做事划算。

再譬如:话是这么说,可自己死了以后,皇位八成还是要落在便宜侄子手里。或者催催老四,让他趁早生个孩子?老二那边是绝不考虑的,陆明煜还打算好好和淑妃一脉翻翻旧账、研究一下陆嫣落水的问题呢。

天子思索着这些,李如意在一边高喝:有事起奏

陆明煜稍稍打起精神。

在他原本的预计里,这句话后,燕家人就要站出来。

可出乎意料,先站出来的是户部尚书陈修。

看到郭牧朝陈修瞪眼睛的样子,陆明煜乐了。他微微笑一下,才冷下嗓音,说:陈修,你有何事要奏?

陈修拱手,娓娓道来。

陆明煜听着,神色一点点严肃。

陈修说的还真不是小事。

就在天子往上林苑的一旬中,北方某城的缉私卡查出有人大量运送私盐。

可惜抓住的只是小鱼,大鱼早早跑了,小鱼则是一问三不知。

他们原是一家镖局的人,明面上看,要运的也是一些普通货物。私盐还是从织物内里、箱子夹层等地方拆出来的,镖师们见了,还等官府没动手,自己已经吓破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