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远筝低笑了一声,嗯,陛下高明。
他手里摆弄着一件木制的小马车,是工部送给庄鹤轩的精巧玩意儿,发条隐在马车后,拧动几圈后,前面的木马就会拉着马车绕圈跑。
庄鹤轩稀罕了几天,但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一切事物都十分好奇,他把马车拆了,拆完安不上了,还知道掩盖犯罪证据,把一堆零碎东西塞进了自己床底下。
过几日他和严灵绪玩躲猫猫的时候又忘了这茬子事,钻床底下一屁股坐到了零件上,被扎的嚎啕大哭。
伤口有些深,屁股上怕是会留疤。
平日里不见人影的长公主立刻进宫,抱着庄鹤轩又是心肝又是眼珠子的哭,要打杀那几个照看孩子的下人,被太后呵斥一顿后,又灰溜溜的走了。
她也没把孩子带走,这女人心里明镜一般,庄鹤轩跟在皇帝身边,日后自然得圣心,说不定还能与储君一同长大,情谊自是不一般。
她把庄鹤轩当成庄家东山再起的盼头,邵云朗看在眼里,只觉得厌恶。
咔哒
轻响打断邵云朗思绪,抬头一看,那马又踢踏踢踏的跑了起来,顾远筝俯身将那东西放在地上,小马车又开始绕圈跑了起来。
真修上了!邵云朗坐起来,看着那小东西遇到石子翻了车,轻笑道:工部都说修不上,顾卿果然是才智过人。
两人坐在相府的后院里,树荫下支着矮榻,一旁的小桌上放着冰镇的荔枝、杨梅,还有从庄鹤轩那骗来的兔子奶糕。
凉风习习,可谓是相当惬意。
邵云朗一口一只小兔子,把最后一只塞进顾远筝嘴里,看着不爱甜食的顾远筝长眉轻拧,便畅快的笑了起来。
吃不了甜的可如何是好啊?顾卿?修长的手指按在顾远筝唇上,邵云朗眯眼笑的像只狐狸,母后说了,大婚后入了洞房,那是要吃多子饼的,你知道多子饼怎么做的吗?就是一芝麻面团里面塞满了红糖粒,甜的发齁。
顾远筝呼吸一滞,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邵云朗话里的暗示,抬手拉住邵云朗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扯了过来,轻声叫道:小五
他眸光明亮,似皎月映雪,唇角噙着的笑意渐渐漾开,以往他笑起来也好看,却都不如此刻,得偿所愿的模样又得意又满足。
一如多年前邵云朗掀了盖头,红绸下惊艳了岁月的少年。
这么高兴啊?邵云朗凑过去亲了亲那张薄唇,见顾远筝眸底明澈的光,心绪却有些复杂,阿远,先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了。
无妨。顾远筝低笑道:陛下替臣吃了多子饼便是。
吃就吃呗。邵云朗抻了个懒腰,靠进他怀里,抬手去抓树叶间倾泻下来的光,语调轻缓的说:若要成婚,还得及早做打算,钦天监问卜、六礼、祭祖反正就是两个字,麻烦!不过也有省事儿的,婚服母后那里一早就给备下了,她按照你的身量做的,还有些零碎珠子石头什么的没坠上去,其他的都差不多了,你改日入宫试试。
太后一早便将婚服备下了?顾远筝有些意外,回过神来便道:我爹那有一盆素冠荷鼎,改日送进宫里。
邵云朗:你可别掏老爷子家底了,回头他再不让你出嫁。
对于陛下这种口头占便宜的行为,顾远筝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八月初,郢王邵云霄被褫夺王位,送到皇陵给太上皇作伴去了,只是旁人并不知道,皇帝暗地里已然起了杀心,这对儿父子不久便会死于一场发热,就此长长久久的留在皇陵。
前郢王造反一事,也被叶桓一五一十的交代明了,前途无量的小叶大人被流放去了北疆。
而先前牵头弹劾的老尚书这才发觉自己被人当刀用了,一时悔恨非常,还亲自去顾府负荆请罪,请顾远筝再回朝堂。
吓得顾远筝门都没敢开,毕竟他都要当皇后了,这老爷子怎么又出来给他捣乱?
这日早朝,老尚书整理好朝服,与同僚信誓旦旦的说:老夫对不住顾大人,今日必然要劝谏陛下,给顾大人正名复位!
随着内侍一声上朝
众人列队踏进了宣政殿,前面一溜程序倒是一如既往,只是老尚书要躬身上前时,大太监阿陶突然拿着个软枕,垫在了陛下腰后。
老尚书:
行吧,陛下分化了,地坤娇贵些也无妨。
他咳了一声,又要开口
陛下:哕
老尚书:???
他长得是没顾相水灵,但也是个正经老头子的样子,站在这首位也不至于让人作呕吧?!
老尚书见谅。邵云朗笑笑,您有事要说?
启奏陛下,老臣确有一事,不说出来,良心难安。老尚书深吸一口气,未免被打断,他决定一口气说完,洛州起事既已查清与顾相无关,陛下何时为顾相正名?
啊,这件事邵云朗拍了拍肚子,朕认为顾相家风清正,人品贵重
嗯嗯。老尚书点头。
多次救驾,功不可没
对对!老尚书点头。
才学冠世,品貌绝佳
正是正是!老尚书还在点头,而其他人已经隐约觉得不对劲儿了
邵云朗最后说:还与朕情投意合,当立为后啊。
老尚书:没错!
众人:
终于反应过来皇帝方才说了什么,老尚书震惊的瞪圆了眼,结巴道:为为后?!
是啊。邵云朗点头。
这怎么行?!老尚书立刻跳脚反对,陛下,这哪有天乾入后宫的先例啊?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邵云朗面无表情道:有何不可?朕是地坤,不立天乾为后,难不成找个地坤摆着好看吗?
老尚书被噎住,半晌呐呐道:那也不该是顾相吧,就就不能换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