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不好了——营地走水了!”
傅玄邈心中一震。他紧紧盯着前来报信的燕军斥候,对他接下来要的话已经猜到了大概。
亲兵队长见傅玄邈不话,代为呵斥了一声:
“你在什么?清楚点!这么大的雨,怎么能走水?”
“是、是真的……军的辎重队不知怎的,突然走水,火焰乌黑,见水不灭,我们的将士尝试灭火,但是收效甚微,那火很是邪门,一旦沾染到人的身,直到把人烧得通体焦黑,才会渐渐熄灭……”
“怎会如此……”亲兵队长面露疑惑,下意识看向傅玄邈。
傅玄邈紧抿嘴唇,脸色难看至极。
黑色火焰——
那是藏在燕军里的猛火油,他准备来对付李鹜的!
亲兵队长见到傅玄邈怕的神色,将还没出的疑惑默默吞入喉中。
“回营——”傅玄邈从牙缝里挤出扭曲的声音。
从一开始,他想错了——
李鹜没去祟文镇,也没走燕子山,他竟然胆大包天,选择了通往燕军大营的大道!
他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不起大营的人?
傅玄邈紧紧握着手中缰绳,力度之大,仿佛想将缰绳从中握断。在他身下的骏马因为夹在马腹的双腿收得太紧,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缰绳在空中抽出响亮的破空之声,傅玄邈身下的骏马在疼痛的威胁下再次提升了速度。
一路飞驰,傅玄邈一行人终于赶回了燕军大营。
还没靠近营地大门,大雨下熊熊燃烧的火焰让马的每个人都变了脸色。
傅玄邈翻身下马,快步冲入营地大门。
目之所及的每个燕军都一脸慌张,许多人手都拿着各式各样盛水的器皿,急匆匆地往着火的地方冲去。场面混乱,想要找到起火的肇事者根本是稽之谈。
“大人,现在是要……”亲兵队长犹豫道。
“……号令全军,拔营撤退。”
“这火……”
“这火是灭不掉的。”傅玄邈,“别管着火的地方,命令全军立即拔营撤退。”
火光映衬在傅玄邈脸,血一般的红光明灭闪烁。他一动不动,感受着右肩伤处传来的麻木和刺痛,杀意像冰冷的毒蛇一般,紧紧缠附在他的身。寒意之盛,如实物。周遭往的将士不由自避开了他的附近,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一地方。
“李鹜……”他望着舔舐夜雨的烈火。
仿若前漂浮的灰烬一般,傅玄邈喃喃出的声音又低又轻,在这如同幻觉般缥缈踪的声音里,饱含着恨不得将一人食肉寝皮的憎恨,那是超越了一切的恨意,世所珍视之物比起来,都要为之让路的杀意。
那意味着,只要能杀了他——
不计任何代价,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决心。
……
“啊嘁!”
马背冒雨赶路的李鹜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咋了,师父你着凉了啊?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下来你披一披啊?”和李鹜并驾齐驱的牛旺担忧地问了一句。
“老子壮得像头牛,怎么能着凉?”李鹜抬起手背擦了擦鼻子,骂骂咧咧道,“肯定是你师娘在念叨老子。”
“师娘肯定是担心师父了。”牛旺,“刚刚要不是师父折回来救我,我还不知道要怎么逃出那里,也只师父,才能想出往敌人大本营逃这种奸……神计!不愧是师父!”
“光你我逃出来什么……”李鹜低声,“你师娘的亲哥被毒死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她……”
“师父,你一张脸都焦烂了。”牛旺叹了气道,“依我看,师父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师娘吧。这人又不是师父杀的,师父直接不好了?”
“直接?你也要看你师娘能不能接受!她又不是你这种木瓢脑袋,死只马都能哭半天,死个亲哥,还不得哭抽抽去?”李鹜断然反驳。
牛旺想起师娘那来来,穷尽,背好像连接着长江的泪珠子,默默闭了嘴。
李鹜在马重新紧皱眉头。
……如果他们早一点来,是不是能救下沈素璋了?
这个念头在李鹜脑海中短暂地闪现了一下,随即被他压到了脑子深处。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李鹜从不去想如果。
既然沈素璋已经死了,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沈珠曦也只能接受。傅玄邈走到如今这一步,想要再让他悬崖勒马是不能了。再加今日这一遭,等傅玄邈将沈素璋之死栽赃到他头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决战也近在前。
李鹜一边想着今即将面临的难题,一边飞驰在夜雨之中。
雨势逐渐小了,视野变得开阔和清晰。在泥泞翻溅的小径尽头,一抹鱼肚白正从地下翻了出来。
经一日赶路,李鹜他们终于和乘船行离开的青凤军汇合。盘点此次成果,虽然没能成功救驾,还被泼了弑君的脏水,但往好的方向想,沈素璋在傅玄邈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栽赃能什么时候栽赃,李鹜在与不在,并没那么重要。只要他想,总能找到那么一点能代表他的人或物,将脏水泼到他身。
昨夜他放的那把火,想必让傅玄邈也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