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真悄悄上秦家见了一趟秦良辅。
昔日体面稳重的男人已经彻底换了一副面貌。披头散发,面颊微陷,嘴唇发白,憔悴得丝毫没了血色,像个丧家犬似的,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脚下。
恨真翻窗进屋,唤了他一声秦二爷,这人抬头看了眼她,但未回应,恨真上前继续道:“秦二爷,令公子的死因另有隐情,您切不可自暴自弃。”
秦良辅又是看她一眼,仍未说话。恨真取下背上的剑,横压在地上,取下血布,剑身立即散发出闪烁的红光。
这光映入秦良辅的眼底,竟使他微微惊目。恨真肃然正色道:“现在的秦家恐怕已经被妖怪盘踞了,您请振作起来,绝不能教妖怪称心如意。”
言罢,他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烈,瞠目瞪眼,片刻,倏然抬头看向她。
恨真定定点头。她的脸色也不好,但眼中却似藏了一把锋芒利刃。
二人目目相觑了半晌,秦良辅适才嗫嚅着唇张口,“你、你给我仔细说清楚了!”
夜入风雨,江南堪堪进了梅雨季。整个秦家到处湿成一片,恨真的唇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间一张一阖。
竹帘低垂,窗棂紧闭,酒铺二楼的屋内正才灯火阑珊。
两具身体折腾到半夜,梅娘半条命都快没了,梨花带雨地告饶了半天,风生适才依依不舍停下。
二人相拥而眠。转过天来,雨仍下不止,风生一早便匆匆赶回秦家,梅娘与她惜别,不时,也合上衣襟回去。
早上,她们铺子接了第一门生意,是个妇人要做一身孩子的衣服,说这个年纪孩子长得快,随便做一身就行,用的也是最便宜的布料。一上午,梅娘做着做着又想起善之。善之那么瘦,不知道长高了没有。
“你看看你瘦的猴样,外面的叫花子都比你长得快,不知道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风生狠狠给孩子夹了两口肉,“老老实实给我吃下去,一粒饭都不许剩。”
小孩委屈地看她,“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得吃,一会儿把这两天学的东西背我听听。”
小孩不敢怒也不敢言,勉强应了声是,像要了他的命。
背的论语也是,短短两则,磕磕巴巴背了一刻多钟。风生看着小孩离去的小小的背影,不由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
但转念一想,他命数已经定下,不超过一年还得死一回,其实没必要教他如此辛苦,不如及时行乐,开心就好。
开心啊……小孩子的开心是什么样的呢?
正想着,一个北院的小厮前来拜见道:“二爷说这些日子好要忙活堂少爷的丧事,瓷行的事务要耽搁了,特派小的前来支会,还请当家见谅。”
风生微讶,摆手遣退。
她以为秦良辅大抵是疯了,都已经合计如何处置,那厮竟然稀奇地派人过来打招呼,像清醒了似的。
风生百思不得其解,心下一阵不安,便化了境界出来,只见此时秦良辅虽然面色憔悴,但是打扮得齐整体面,丝毫没有前两日的狼狈样子。
梅娘本姓苏,因故她们的铺子叫苏式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