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近午夜,客厅很安静,里面縈绕了一丝极淡的清香,是洛阳喜欢的龙骨香,它是用龙的鳞片磨化製成的香料,不仅余香悠长,还能提神静气,洛阳疲乏时会点上一支,不过宝物难寻,就算敖剑身为修罗之王,想弄到深海苍龙的香鳞,也不是易事,所以他用得不多。
闻到淡香,洛阳紫眸里闪过柔和的光芒,能点龙骨香的人只有敖剑,这位修罗大人虽然为人自负冷漠,但偶尔也会做些关心人的小动作,虽然有些蹩脚。
「洛大哥你不生气了?」小安误会了洛阳的表情,以为他不再为自己多嘴不快,于是很高兴地说。
「我看上去很喜欢生气吗?」
洛阳把小安打发走后,脱了鞋,顺着沙发躺了下来,沙发很大,不过他还是习惯性的蜷起身子,让自己靠在抱枕上闭目养神。
最近每天都做到深夜,洛阳发现自己有些吃不消了,虽然他的身体已脱离生死轮回,但并没有完全成为修罗,尤其是来到人间后,他就将自己的灵力封住,准备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分生活,所以偶尔会感觉到疲劳,尤其是在一连数周都没有好好休息的情况下。
清香悠长,在无形中缓解了疲乏,洛阳闭着眼,感觉神智在云端上飘摇,然后渐行渐远,恍惚中听到脚步声传来,不过他困意正浓,懒得睁眼。
肩头被轻轻按了一下,像是在做某种试探,而后力道慢慢加大,在肩膀上按摩了一会儿,又一路延伸下去,在脊骨两侧上拍打,恰到好处的力道,让洛阳感觉着被按揉的畅快,又不会把他从浅睡中扰醒。
按摩得恰到好处,洛阳忍不住发出轻微喘息,迷糊中感觉那隻手微微一滞,但马上又继续揉动起来,轻缓的柔和的,像调情一样慢慢点燃他的感官,很快,手劲又向下移动,沿着腰段转到前方,似乎还想再往前探索,洛阳的手突然抬起,将那隻手握住了。
「洛阳,你可以有一次不要这么警觉吗?」
耳边传来熟悉的调笑声,像是在故意挑逗他,说话时热气吞吐到他耳畔,丝绒般轻柔的拂动着,心房也忍不住跟着痒了起来,让他几乎忽略了内里的恶意。
洛阳知道游戏又开始了,很多时候,在这位修罗君主心里,自己的存在就像是宠物,无聊时拎过来逗趣,然后观赏他被挑逗时的窘迫,以此为乐,毕竟不老不死的时光太沉闷了,找不到有趣的事打发时间,敖剑会很无聊,所以大多时候他都愿意配合,不过今天他累了,懒得理会。
「不可以。」洛阳没睁眼,只淡淡说:「因为糊涂的代价会很糟糕。」
敖剑没勉强,把手移到他肩上继续刚才的按摩,不过这种拿捏手法是另一种的调情,手指划过他的脊樑,感觉着他的身体敏感地随之颤了颤,很快便紧绷了,显然自己的按摩不仅没帮洛阳放松,反而让他更加紧张,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反应,因为洛阳的冷淡让他感到了不快,所以适当的惩罚是必要的,嘴上却温和地说:「虽然谨慎不错,但过于谨慎,你将错失许多很重要的东西。」
「其实我不适合做服务业。」
洛阳已经习惯了敖剑的恶劣,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了过来,这个时候他表现得越紧张,敖剑就会玩得越开心,他只有装什么都不知道,敖剑反而会觉得无聊而罢手,所以他很冷静地把话题转到了公事上,叶俊杰的事无影应该已经跟敖剑汇报过了,他说:「俱乐部刚开不久,却因为我的喜恶,跟叶家闹得不愉快,会让黄经理很难做。」
「会勉强自己迎合外人,那就不是你了。」敖剑适时地恭维。
至少他无法容忍洛阳要迎合自己以外的人,他甚至很遗憾地想,那一巴掌的惩戒实在太轻了,如果当时自己在场,一定可以把局面搞得更大一些,说不定直接借刀杀人,做了那个花花公子,再找借口把叶家的產业搞到手——敢覬覦他的人,一条命是不够赔的。
不过想归想,既然已经错过了好时机,就没必要再多提,敖剑安慰说:「以后俱乐部那边不如就让无影他们去管理就好,你还要上班,凡事亲力亲为会很累。」
「我习惯了。」
「可是,你已经不需要有这种习惯。」
敖剑说得言不由衷,其实他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在记忆中洛阳一直都很忙碌,从一开始担心会成为无用之人被他拋下,到习惯了这种生存模式,毫无疑问是因为受他的影响,能被这样在意着,证明他这些年的调教没白费。
不过他这样说,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无影的汇报,他对那股能影响到洛阳的阴气有点兴趣,这件事要让无影先去调查清楚,另外,那个对洛阳心存感激的少年也让他在意,一个小安他忍了,但不想家里再添人,隐患需要及时杜绝,杜绝不了就除掉,希望洛阳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洛阳没有觉察到敖剑心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听他离开,不一会儿,茶香飘拂,洛阳坐起来,发现一壶清茶放在茶几上,热气繚绕,带出淡淡香韵。
「平时总喝你煮的咖啡,这几天你不在,我只好试着冲茶看看,不过手法似乎不太对,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敖剑把空茶杯斟满,递给洛阳,洛阳品了品,有一点苦,而后在回味中慢慢感觉着之后的甘甜,敖剑的茶道比想像中的好,这让他有点意外,不过男人微微皱起的眉头表明,他对冲不出满意的香茶耿耿于怀。
不是您的茶道不好,而是您习惯了被侍候。
略带苦恼的样子在那张成熟桀驁的脸上呈现出来,矛盾的违和感让洛阳感到好笑,于是他坏心地放弃了解释,站起身,说:「那您今后要多努力了,我最近医院那边很忙,不能早下班回来帮您准备晚餐。」
在这种小事上敖剑不会在意,反正他有自己的对策,微笑说:「洗澡水我放好了,你可以慢慢泡。」
洛阳一愣,就见敖剑冲他摊摊手,很绅士地说:「为你做事是我的荣幸,洛医师。」
那这份荣幸后面的代价一定很大。
洛阳没去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微笑回復:「谢谢。」
浴缸的水温恰到好处,是他喜欢的低温浴,空间热气氤氳,舒缓了疲倦的心神,洛阳玩性上来,撩起浴盆里的泡沫,看着它们在空中飘扬,而后慢慢消散,心思动了动,恍惚看到泡沫化作白梅,一瓣瓣,在剑雨下飘落,美到极致的景观,却偏偏跟死亡联系在一起。
那天从家族里逃出来的加上他一共六人,追杀他们的却个个都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他们一路逃来,到那片梅林时,就只剩下他一个,而敌手,是三十一人。
生与死的对决,无关仇恨,只因为他手里有那份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医书,有时候贪婪要比仇恨更让人丧失理智,被贪心驾驭的心早已失去了作为人类应有的善良,只想佔有、操纵,不惜一切代价。
那片梅林是绝景,也是绝地,虽然满山梅花盛开,尽头却连着万丈悬崖,洛阳不知道当初是什么人在这片渺无人烟的空地上种下这么一大片梅树,却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他转过身,看向身后断住自己退路的敌手,彼此相距不远,他可以清楚看到那些人眼中透出的贪婪和杀戮,手上青锋錚錚作响,在预示他激战在即。
「把葯神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为首的那人叫嚣。
洛阳把一直贴身而藏的医书拿了出来,灰色书卷有一大半浸染成红色,已不復原本的模样,不过表皮上药神二字字跡依旧,金色字体苍劲有力,在阳光下闪烁出漂亮的光彩,边角稍见模糊,带着岁月流淌印下的凭证。
这是洛家世代相传的至宝,传说得葯神者,医术必将冠绝天下,可令人起死回生,天寿永享,不过洛阳并不信,如果这传言是真的,为什么他全家都被灭族,连普通归宿都得不到?
葯书被血溢过,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上面的血有些是族人的,有些是他的,用生命来维护的圣物,在此刻看来,不过是一场荒唐。
天底下根本没有什么可令人长生不老的医术,就算有,心存叵测的人也不配得到!
眼神扫过慢慢围拢上来的追兵,洛阳紫眸里闪过一丝决绝,发丝在打斗中散乱了,风拂过,青丝扬起,遮住了视线,他微微皱眉,拔出插在腰带上的玉簪,在脑后绕了几圈,将乱发别住,不过仍有几缕逃脱了玉簪的束缚,随风轻柔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