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纯粹的衣物,并不是被隐藏起来的通道光团。
他见这半边皮箱里没有异常,准备去看看另外一半。于是站起身,在那叠衣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中间摔倒两次,在面上的布料里翻了几个滚,好不容易才走到衣物山边缘。
黑色布料的末端是一段白色,纹路非常紧实,让他脚下没有那么松软。他顺着走出几步后,一边低头去看,一边猜测这是什么部位的布料。
挺硬实啊,感觉像是衣物上松紧的部分?
他脑中陡然浮起个猜想,又趴下去仔细瞧,身体慢慢僵在了原地。
这,这分明就是一条内裤!
卢茸回忆起自己之前的举动,脑内啪啪炸响一片烟花,心里也在崩溃地尖叫。
啊啊啊他刚才都干了什么啊!他在哥哥的内裤上打滚又趴在上面使劲闻
卢茸羞耻得在原地小碎步跺脚,脸和脖子都涨得发红。
他怕这一幕被沈季泽发现,心虚地朝衣帽间方向望,见沈季泽从那门缝钻进去后还没出来,这才飞快地滑到了箱底。
踩着几双新袜子,他翻到了箱子的另一边。这边应该是箱盖,并没有盛放什么物品,他随便转了圈就准备出去。
手刚搭上箱沿的隔断条,视线扫过脚下,他突然发现脚底踩着的并不是箱壁上的布料,而是一张厚厚的纸。
这纸是装在夹层里的,可能因为翻动,大部分都露在夹层外。像是某种很有厚度的封壳,足足快一米宽,上面的字也显得很大。
卢茸猜想这可能是剧本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太过在意,可当他抬起脚时,出现在下方的是卢茸两个字。
这字是手写的,字体虽然稚嫩,但一笔一划能看出写得很用心,干涸的墨水微微凸出表面。
他心里陡然一跳,往旁边站了站,将那张厚纸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信封,左上角寄件人那里一串英文地址,是来自遥远的某个国家。他刚才踩着的右下角是收件人,赫然正是他在龙潭山村小念书时的地址。
卢茸蹲下身,双手握住信封两头,两脚后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信封被他从夹层里扯了出来。
这信封看得出年月已久,通身泛黄。可能因为路途遥远,边缘接缝处有些地方已经磨得起了毛。信封很平整,但四个角都看得出曾经有折痕,只是被主人细心地抚平了。
信封上盖着大大小小的邮戳,显示它经过了很多地方,最终没有找到收件人,又被退回到了发出人手里。
卢茸怔怔望着信封,良久后才蹲下身,用手指很轻地在上面摩挲。他看见夹层里还有鼓起,便将信封拖到一旁,掀开那层布料往里面看。
里面还有厚厚一摞旧信封,从表面露出的字迹可以看出来,都是沈季泽以前寄给他,然后又原路退回去的。
卢茸盯着那堆旧信封,突然鼻子就有些发酸,视线也有些模糊。
信封中间夹了张薄一些的纸,颜色是粉红色,和其他信封不同。他吸了吸鼻子,小心地将那张纸拖了出来。
上面不再是手写字了,而是印刷的黑色字体,分明就是一张火车票。起始站为京城,终点站是一个遥远的小县城。
卢茸知道,从这个小县城下车后,再乘坐一小时的班车,就可以去到龙潭镇。
车次显示这是一趟绿皮火车,而且是无座,下方的日期是多年前。算一算,应该是他小学六年级时的一个夏天。
那时候的沈季泽,也才十四岁。
卢茸似乎看到那名俊秀的少年,穿着干净的t恤短裤,挤在空气混浊的车厢接头处,就这样度过了漫长难捱的三天两夜。
他坐在自己的背包上,疲惫地靠着脏污的车壁打瞌睡,饿了就买一桶泡面,费力地挤到水房接开水,再费力地挤回来
卢茸呆呆看着车票,片刻后,有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挂在小巧圆润的下巴上,停滞几秒后滴落下去,在他托着的车票上溅起一小点水渍。
他撩起睡衣下摆去擦拭,睡衣是丝绸质地,不吸水,便噙着眼底剩下的水痕,用嘴对着那处轻轻地吹,小心得如同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箱子底部沉了沉,有人跳了进来。
接着,他手上的那张火车票被一只手取走。
卢茸低下头站着没动,听任身后的人将火车票放在箱子里,然后双肩被握住,带着调转了个方向。
泪眼朦胧中,他被拥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一只手安抚地轻拍着后背。
卢茸的手慢慢爬上沈季泽的肩,难受地迭声唤着:哥哥,哥哥
沈季泽将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发出声似是无奈的叹息,低声回应道:哥哥在。
哥哥,你当初去龙泉村找过我吗?
沈季泽也不再隐瞒什么,坦然回道:是的,我去找过你。
我们我们村子都没了,所以所以你找不着我。卢茸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忍不住有些哽咽。
沈季泽拍着他后背,温柔地哄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那你到了怎么都不找我?虽然村子没了,只要打听一下就行了呀。我和爷爷就住在山脚的龙潭镇上。卢茸抬起头,忍住泪意不解地看向他。
沈季泽脸上浮起一层别样的情绪,似是尴尬,还有几分羞赧。
他脸上很少出现这种情绪,想来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瞧见卢茸止不住哭,终于还是别扭地开口道:不是的,我知道你们村子遇到泥石流,也打听过你的。
那是因为因为什么?。
沈季泽低头和他对视了几秒,伸手蒙住他那双眼睛,又亲了亲他鼻尖,说: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也要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卢茸听他这样说,也不再追问了,只将脸埋在怀中,在沈季泽低低的嗓音中,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
从那个暑假后,沈季泽就对卢茸怀着种责任感,也打心眼儿里觉得他就是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随着年岁渐渐长大,他并没有因为懂事了就觉得那只是儿时的戏言。
卢茸更加固执地占据在心头,让他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也坚信自己已经心有所属。渐渐地,那些所有对伴侣的向往和旖思,都给了那个遥远地方的人。
14岁的那个夏天,沈季泽终于从父母那里争取到了机会,单身一人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沈岩以为这个侄儿是回京城见同学,所以接到人后也没在意。只在家里留下个煮饭的阿姨,叮嘱人自己先玩几天,他办完事就回来,然后赶着去了另一个城市的工地。
沈季泽巴不得他快点走,自己也好跟着走,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让小叔别着急,正事要紧,搞得沈岩觉得这个侄子真是越来越懂事。
沈岩前脚刚出门,沈季泽这边就开始订机票,他可以从京城乘坐飞机到市里,再转车去龙潭山。
结果那边正在暴风雨,飞机暂时停航,也不是什么主要航线,估计要等上好几天才能恢复。
沈季泽的心早就飞去了龙潭山,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干脆就定了张去往那座县城的火车票。
买不到特快,不要紧,就买普快。没有座位,也没事,只要能上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