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鬼界的典狱,怎么可能会依靠别人,还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呆蠢的普通人。
“再去李子翰的命簿里看看吧,”岁宴冷声道,“等看完,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祈佑有些犹豫。
第一次同岁宴进入李三郎的命簿时,岁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可刚刚,她实打实地昏迷了一阵,即便他对命簿一无所知,但也能看得出来今日岁宴的力量用得有些勉强。
岁宴看他神色有些犹豫,还以为他是被刚刚山崩地裂的场面给吓得怕了,说:“你要是怕了的话,就在这等着我吧。”
反正在命簿里时间过得快,即便是她要看完李子翰的一生,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然而祈佑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退缩,念了个诀唤出了二人脚踝上的麻绳,从一端斩断,留下只能让她二人肩并着肩的长度,又念上了好几个咒术将其变得牢固。
“好了,这下,我们就不会再走散了。”
岁宴打开名册,发现李子翰的生卒年月写得清清楚楚,料想这次在命簿里应当不会再发生那种蹊跷的事情了。
“李子翰,塆西人士,生于承安十年三月,卒于承安三十一年十月。”岁宴朱唇轻启。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岁宴发现她们正处在一处宅院的后门,而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
“这个月的月钱就是这么多了,你可得好好收好了。”一个蓝衣奴仆打扮的男子站在台阶之上,正在同面前的灰袍男子说话,“我们家老爷说了,你的字儿写得好,多赏你些。”
灰袍男子接过银钱,又小心地从中数出几个铜板,递给他:“前些日子劳烦小哥帮我送信了。”
那奴仆高兴收下钱,兴许是觉得拿人手短,又忍不住劝说了两句:“李家小哥,要我说,你和我家小姐那事儿……还是算了吧。”
“说到底,咱们这种人是什么身份?我家小姐又是什么身份?我听小姐身边的翠儿说,小姐光是一盒胭脂,就得花掉咱们好几个月的月钱呢。”
他四下张望着,确定周围没有旁的人,凑近了小声低语:“况且,我听人说,我家老爷最近在为上头派下来查盐税那位大人的事儿头疼呢……还派人去问了问这位大人家中内宅的情况。家中好些人都在传,说不定那位啊,就是咱们林家的姑爷呢。”
灰袍男子,也就是李子翰,顿时脸色变得煞白,捏住蓝衣奴仆的双肩不停地晃悠着:“当真?”
“我……我也不知道,”见到平日里文绉绉的李子翰忽然像是变了一副面孔,那奴仆唯恐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我都是听人说的。”
李子翰像是丢了魂儿一般,眸子里都失去了光,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才终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是李某唐突了,还请小哥不要见怪。”
“过些日子,还得再麻烦小哥帮我送个信了。”李子翰又扯出几个铜板,塞进了他手中,然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那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这一个靠帮人写字为生的穷书生,爱上了有钱人家的娇小姐,这算什么事儿嘛。”
李子翰决定带着谢婉私奔的那晚,天色有些阴沉。
不对,这个时候的她不是谢婉,而是塆西第一盐商林家的嫡长女,林玉婉。
李子翰趁着月黑风高,谎称自己的东西白日里落在了宅子,骗得那对他眼熟的门房替他开了门。
“老伯,你先去睡吧,我拿到东西就出来,自是会帮你把门关好的。”李子翰体贴地同那门房说道。
林家上下的奴仆都知道这个每隔几日就来帮忙誊写的年轻人是个做事细致的人,那门房也并未生疑,放了人进来之后,又将门浅浅栓上,回了自己的屋子。
李子翰蹑手蹑脚地摸进了林家的后院,在那儿见到了一个在原地来回打着转的影子。
“婉儿!”李子翰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上前就是一把抱住,“我来了!”
林玉婉将头闷在他怀中,说话的语气忍不住发抖:“我借口说有些饿,把翠儿支到小厨房里替我做宵夜去了,我们趁现在快些走吧。”
李子翰点点头,带着林玉婉沿路返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李子翰开后门的时候手脚有些哆嗦,一不小心发出了声响。
听见门房起床的声响,他连忙压低了声音解释:“老伯,是我。”
“我寻到东西了,这就走,不劳烦你再跑一趟了,我帮您把门带上就是。”
林玉婉有些害怕,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瑟缩着身子往李子翰的怀里躲。
李子翰也心中一紧,将林玉婉紧紧揽住,屏住气观察门房的动静。
“嗐,你这孩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你出了门,我不还是要起来把门关上吗?”门房笑着调侃了两句,紧接着屋里传来了脚步声。
李子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连最简单的常识都忘了——他出了门之后,又如何能从外面,把门关上呢。
随着门房的脚步越来越近,本就只有一个私奔的念头而不知该从何做起的李子翰愈发慌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着林玉婉的手就开始往外跑。
门房一开门,就见着两道影子从面前一晃而过,带出的风乱了他的步伐,一个没留神就摔倒在地,脑袋与门板相撞,立马昏了过去。
林玉婉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一望,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就被李子翰拖着继续往外跑。
“他没事的,我们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只要能跑出去,我们就自由了。”
林玉婉咬着唇,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宅院,而后再也没有回头。
李子翰带着林玉婉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屋里,两人都来不及歇脚喝口水,带上行囊马不停蹄地往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