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受了伤,还需静养。”
岁宴顿足,目光落在离她不过半尺距离的那只手上。
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有着一双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手。
不像是一般书生握笔写字的那般,岁宴看他的各处关节和掌心,都有了厚厚的一层茧子,是常年累月的劳作固执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倒是个苦命的孩子。
被她这般盯着,祈佑有些讪然,忙不迭地收回手。
“抱歉,在下无意冒犯。”
看着他开始泛红的耳尖,岁宴觉得有几分好笑。
本是因诧异这世间竟有人敢挡她的去路而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落在他眼里竟变了意味。
这清风门,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教出这般纯情的人来。
书生尸体上的黑气早已消失殆尽,即便用对铃来寻踪,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结果。
本是不想用那法子的,可如今李三郎已然变成了凶鬼,若是不早些找到他,恐怕他会失了心智伤及无辜之人。
岁宴左手一转呈托举状,掌心处凭空冒出了一团雾气。
而在雾气之中,赫然躺着一本卷轴。
等得雾气散尽,卷轴自发舒展开来。
可上面,竟是一个字也没有。
“永北村李三郎,生于天盛十八年四月,卒于永昌四年七月。”岁宴朱唇亲启,对着卷轴低语。
而那无字的卷轴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一个个泛着金色光芒的字迹在卷轴上浮现。
就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等到最后一画完成之时,金光覆盖了整张卷轴,像是要把岁宴吸进去。
祈佑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岁宴。
“姑娘小心!”
早就适应了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岁宴一直等到双脚落在实地上,才睁开了眼。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身边还多了个人。
为何这一介凡人,竟也能来这只有鬼身才能踏足的地方?
祈佑站稳后连忙松开手:“在下只是担心姑娘安慰,并非有意唐突,还望见谅。”
“只是,这是哪里?”
眼前是一个普通的村庄。
日暮将至,村子里升起袅袅炊烟,灶前的烟火气和农人们归家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尽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模样。
只是仔细瞧着,竟能瞧出几分眼熟。
倒是同之前的那个破旧村庄有些相似。
“这是李三郎的命簿里。”
命簿里不能久待,即便是诧异清风门还能有这等瞒天过海的本事,但也没时间过多耽搁。
“我们得尽快找到李三郎在等什么。”
一间窄小的茅草屋外,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安静地坐在院子里。
直到看见了远方扛着锄头归来的男子,小女孩才展了笑颜,起身飞扑到院门上,眼巴巴地张望着。
“三郎,你家小妮儿又在等你归家呢。”同行的人在一旁打趣,“唉,还是生个女儿好,知道心疼爹爹。
“我家疯小子现在还指不定在那颗树上呆着呢。”
被她叫做三郎的男子只一脸憨笑。
“行了行了,快回家给小妮儿做饭吧,这次可别再把屋顶烧了。”
提到之前的惨状,同行人又忍不住开了口:“要我说啊,三郎你还是给小妮儿再找个娘吧,弟妹走后,你看看你们爷俩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嫂子娘家有个远房妹妹年龄正合适……”
话还没完,李三郎就挠着头拒绝了。
“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这样子,你也知道。”
“妮儿她娘病了这么久,家里光是买药就掏空了家底,别人姑娘嫁过来,还得跟着一块儿吃苦,这不是祸害别人好姑娘吗。”
“再说了,妮儿刚没了娘,我再娶个回来,怕妮儿会多想,还是再等等吧……”
见李三郎态度坚决,对方也没再坚持,只是同情这父女俩的遭遇,跟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