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戍忍着疼笑,仰面躺平:“不逗你了,来吧。”
柳弦安用手背拭掉他额发间的一点冷汗,并不理会对方的逗弄,心里多有担忧。这陈年旧伤自己诊不出大毛病,大哥看了也一样说只需多加休息,可偏偏现在又没空休息,只能一天天地拖着。他算了算两次旧伤复发间隔的日子,皱眉道:“不行,王爷必须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休息可以,至少先将苦宥与阿畅捞回来吧。”梁戍伸手,示意对方靠来自己怀里,“我虽看着起早贪黑,但白天在营中若有空,也会睡上一觉,倒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早出晚归就一整天都在忙。”
“总是每回都有借口。”
“怎么就是借口了。”梁戍笑着撑起来,哄道,“好了心肝,不生气,明日我哪里都不去,就待在房中睡觉,这样总行了吧,嗯?”
“睡到午时。”
“好,睡到午时。”
柳弦安这才收拾好东西重新上床,趴在他胸前仔细听着心跳,这么一折腾,也不困了,在心里盘算着往后要怎么调养,一想就是整整一夜,将三千大道中的朋友们统统丢在瀑布边不再管——若要让骁王殿下知道这场他对于白胡子老头们的绝对胜利,估计都能当场好个大半。
直到清晨才困倦疲惫地睡着。
与妹妹约定好要“用腿爬的山”,今天明显是没法再去爬了。阿宁歉意道:“三小姐,我家公子他还在睡,王爷说了由他来叫醒,可……我也不敢进去。”
“不,不必,千万不要打扰,你让他好好睡!”经过一整晚故事的熏陶,现在柳南愿已经将自己的二哥与终南山中的散仙抬升到了同一个高度,不爬山了,爬什么山,写信要紧。
她拉着程素月一起到书房,决定将二哥这一路所做的事全部呈于家书。梁戍的书房自然是不能用的,只能用另一间小书房,里头纸破墨干,狼毫炸得像烟花,几本书看着也像是刚从泥坑里挖出来,程素月道:“苦宥确实也不怎么爱看书。”
“我这一路听说了许多有关于苦统领的事。”柳南愿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程素月想了想,尽可能详细地描述,“是一个容貌邪气,不苟言笑,身材结实高大,不爱看书,有事没事就去烈日下射箭,天生神力,饭量惊人,有一回被围困大漠三天,只靠着喝水也能照样杀敌的奇人,总的来说,他在许多方面还挺像王爷的,就是脾气要更老实一点。”
柳南愿说:“哇!”
“哇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
被两个漂亮姑娘惦记,苦统领在敌营里受宠若惊地打了个喷嚏。
屋外传来脚步声,片刻之后,屋门被人推开。
苦宥问:“阁下就是凤公子?”
“听说你想与我做笔生意。”凤小金看着他,“说吧。”
苦宥坦然道:“我想请凤公子,助王爷铲平白福教。”
凤小金嗤笑了一声:“痴人说梦。”
“凤公子可以开出自己的条件。”苦宥道,“我们未必就一定不能协商。”
“我在这世间无牵无挂,日子到了,自然就会走。”凤小金道,“心无所求,也没什么条件可以开,苦统领怕是要失望了。”
“那乌蒙家的两兄妹呢?”
“他们也会随我一起走,倒不必由苦统领费心。”
“倘若走不了,又该如何?”
“走不了,是什么意思?”
“白福圣女向来是靠着绝顶美丽的容貌,来蛊惑信徒的。”苦宥道,“美丽是她的武器,也是将她拖入无边泥淖的凶器,凤公子与我心里应该都清楚,她在木辙眼中,只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工具而已,既然是工具,就可以被随时丢弃,也可以被任意献祭。”
凤小金的手微微一握:“那个南洋人。”
乌蒙云乐坐在镜前,将缠在手指上的纱布一层一层取掉,鲜红的蔻丹遮住了泛蓝的指甲,在阳光下泛着鲜艳美丽的光泽。她自我欣赏了一阵,又问:“他的眼睛,还没有好吗?”
“没有。”侍女回答。
“没有也没关系。”乌蒙云乐道,“反正我能看到他的脸。”
“姑娘。”侍女提醒道,“你这些话,若是传到教主的耳朵里,怕是又会受到责罚。”
“可是我就是喜欢看到他。”乌蒙云乐固执已见,“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比小叔叔好看,也比哥哥好看,就好像是雪山之巅的一块冰,可惜就是不会笑。”
侍女们并没有理会她的这份情窦初开,只是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下来,准备转述给教主。
她们从来没有把这只漂亮的金丝雀当成主人,表面上的态度再恭敬,内心也只有轻视和鄙夷。
第110章
清晨, 柳弦安在梦中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手往旁边一搭,却搭到一片空气。他皱眉看看窗外天色, 阳光只有薄薄一层, 远处军营里的操练也才刚刚开始, 于是随便裹起一件外袍推开屋门,想去问问阿宁, 结果恰巧撞见某人为赶时间,所以连门也不走地翻墙而入,身姿矫健堪比飞贼。
“……”
梁戍:“咳。”
他若无其事地上前, 扶着心上人的肩膀往屋里推, 嘴里将话题尽量往远扯:“有件好事, 你听了肯定高兴, 我们已经确定了那只青鹞的大致落点,也就是木辙的藏身地。”
“在哪?”
“青仓玉峰。弯刀银月族的人跟了上去,他们亲眼看着巨鸟落在了山的最深处。”
青仓玉峰, 是西南瘴气最为浓而不散的一片山峦,四面八方皆是绵延苍翠的古木,一端与十面谷相连。梁戍早就猜测白福教的老巢或许就在那里, 但苦于环境恶劣,寻常兵士难以进入, 所以一直无法得以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