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困在牢狱的最深处动弹不得,在漫长寂静中失去了时间概念。
安清怕黑,缩在角落里,怪物的脚步声是她确认时间轮回的唯一点。
轮回。
她之前的梦境由于都是碎片记忆,每个场景只会上演一小段时间的记忆内容,就戛然而止的跳跃到下一场。
但是这回不同,在最后魔族抓走司千景后,她一个人呆在牢房里很久,绝望的无尽黑暗快把她折磨疯魔,好不容易等到了熟悉的空间扭曲,她以为这场噩梦要结束了。
可是梦魇像卡了壳似的,一阵漩涡黑洞后,她眼前还是熟悉的血污干草地,司千景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她脚下。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和那该死的圣体设定,她绝对不相信这副残破到不成人形的模样还能活下来,甚至在不久后痊愈。
然后再次被带到魔王和大将面前,任他们享受饕餮盛宴。
她就像个无能的旁观者,只能在此看他被日复一日的折磨。
安清静默流泪,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团生物的血肉组织缓慢修复重组。
这已经是第几百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了?眼泪还是会忍不住的涌出。
劫有百难,缺一不可,比起她所担负的情关,还有更多他独自承受过来的,文字无法阐明的故事。
劫难是这么残忍的东西啊……-
安清猛然惊醒,双眼睁圆,瞳孔微缩,雪白的床帏晃花了她的视线,胸口起伏激烈的喘气,像搁浅的鱼儿垂死挣扎。
在魔域里待了数不清的日子,在最后的空间漩涡中迸裂出一道金光,她被刺伤了眼,挡住灼人的光线,全身都蜷缩在角落,挡不住光芒的吸引力,将她整个人拖入了其中。
她逃出来了。
紧绷的弦拉到极致后绷裂,积攒已久的精神疲惫终于得到解脱。
安清的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小千景满身血污向她走来,可爱乖巧的听她说话,再毫无征兆的被出现的怪物带走的画面。
卧房里安静的只有她一人,安清下床,找不到可换的衣物和鞋子,身着着里衣,赤足走到房外,她怕再一个人待下去,脑中胡思乱想的脑补会把自己逼疯。
这回醒来安清再也没有睡意,那束光应该是司千景用某种方法治好了她的梦魇症。
现在天色正黑,他人在哪?
从安清进凝香榭阁起,这片院落只有她和司千景两人在,当时带她来的两位弟子完成任务后也很快离开。
司千景不喜有外人进入,空荡荡的阁院平日清冷,他不需要人照顾,反倒是安清刚来时的炼气体质与凡人无异,大小生活起居都是司千景亲手为她操持的。
平日他最爱看庭院中那株最旺盛的凤凰木,安清从楼亭拐角走进中庭,漫天赤红散花,树下的玉石圆桌放着一壶白瓷琼露,一袭白衣正闭目垂首休憩。
赤足无声走近,她坐到司千景的对面,仔细看他。
安清还未见过他的睡颜,像归来的猛兽,在自己安全的领地卸下防备休整,沉静柔和的眉目,让她联想到梦境中小千景在她身边乖巧坐下聆听的模样。
安清经历过数百天的梦境轮回,光是看着就饱受折磨,作为主角的司千景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更多,以往的她还会羡慕司千景的主角光环,在梦境经历完后完全不这么想了。
安清鼻子皱皱,忍不住酸的掉眼泪,怕吵醒司千景,捂住嘴想把哭腔咽回去,不想用力过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发出了滑稽怪异的腔调。
……
男人喉间滚出低低笑声,肩膀颤动,伸手替她擦拭眼角的余泪。
梦魇刚除,怎么不再休息会儿,身体还有不舒服?
没有关系,我刚才梦到你在魔域的时候,在牢房里……醒来后就想见你。
安清急需摆脱方才出糗的尴尬,不再回避司千景与魔族的关系,讲明了她梦到的故事。
他了然,应当是你识海中有关我的记忆被梦魇读取放大引起的,那些事扰你心烦,不用太过在意,都是过去了,现在的我很好。
安安抬脚。
他话头转得快,对魔族往事不放在心上,轻而易举的揭过。正主的反应太过平淡,反倒叫安清觉得自己共情太过了。
她收拾好情绪,冰凉的小脚板朝他抬起,放在他的膝上,手掌微弱的火灵力捂暖,手指力道恰好按压着足穴。
我们距离古陵回来有多久了?
一月整。他回答,顿声片刻后接起了话头,这次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对不起安安。
他低垂着头认真按摩,发丝顺着动作垂下,轻扫过她的足底,若即若离的触感直勾进安清的心里。
那日你说生辰快乐,我心里是很欢喜的。
晚风轻和抚过,红花楹树飒飒作响,吹落的花叶在树下两人间飘散飞扬,青丝与凤凰花瓣缱绻,司千景柔和的神情,像与背后的凤凰木交织成迤逦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