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聿在心里嗯了声。
眼前这头血兽更像是曾经的狮子或者老虎, 抑或是两者的结合体,红血病毒爆发以后,哪怕不是实验室出品,自然生存着的也都发生了变化。
地面上落着许多武器,显然在他们没到来之前,这头血兽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
它的眼神相当不善,虽然没有马上出手,但似乎也正以它的智慧评估面前人的实力。
沈长聿和维塔也是一样在思索脱身的办法,而维塔此刻更是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以沈长聿如今所能发挥的实力,根本就不是这头血兽的对手,连逃命都没什么把握,维塔想要保证他的安全,就必须自己动手。
像在红石星上的那样,直接用自己的意识去控制那头血兽的身躯。
眼前血兽之所以强大便是因此,所以维塔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做到。
但现在的沈长聿很清醒,他也没有受伤不会陷入昏迷,接下去发生的一切他都会知晓。
维塔要想这样做的话,沈长聿会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他们之间的秘密就不存在了。
为什么他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能力?
在红石星已经做过一次的事情,沈长聿已经不再过问,如今再发生一次,他们之间的罅隙便会继续扩大。
而维塔又不舍得故意让沈长聿受伤而达到保密的效果。
无解的问题。
有鸟飞过,扑扇着巨大翅膀的黑色乌鸦在天空盘旋了两圈,收拢双翼停在附近的屋顶,歪着脑袋等着地面上血食的出现,红色的小眼睛冒着邪恶的光。
一只又一只乌鸦落下来,叫声哀怨又诡异,似是催促一般,等着眼前僵局的破碎。
血兽站了起来。
庞大的身躯骤然抬高,压迫感随之上涌,沈长聿不禁要仰头才能看到它的眼睛。
无情的,充满杀戮的,红色的眼睛。
我们要怎么办?沈长聿问道,他的情绪还算平稳。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心慌的感觉都没有,唯一有的大概只是对庞大生物而生出的敬畏。
没等维塔回答,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血兽鼻腔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响,瞳孔里显而易见的露出了几分迷惑。
它向前走了一步,吸了几口气,乌黑的鼻翼抽动着,似乎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
一直萦绕在它身上的警惕也在逐渐消失,巨大的头颅越发凑向沈长聿,眼中的迷茫几乎化成了实质。
在又靠近了些以后,血兽只停留在原地不再继续靠近,有些不安的踱着步,却也没有远离。
像是在沈长聿身上察觉到了熟悉又让它畏惧的东西,所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血兽的动作同样让沈长聿和维塔迷惑,甚至连屋顶上颇具智慧的乌鸦也探头探脑,不明白剧情的走向怎么没有像它们想象的那样发展成争斗与死亡。
维塔沉默了一会,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维塔:我见过它。
沈长聿:见过?
维塔:是的,四年前。
沈长聿追问:怎么会在红石星上吗?
维塔:不,在我们被放逐到红石星前不久。
维塔终于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在这头血兽身上忽略了什么。
他忽略了一种浅薄的熟悉感,因为长久没有再在这个星球上生活,他的身体和记忆都下意识的将这些不愉快封存了起来,直到此刻才露出破绽来。
维塔见过这只血兽,在它年幼的时候,或者说仅仅四年,它就从一只巴掌大的小狮子变成了一头轻易能填满半个仓库的血兽。
他们之间的熟悉感来自于本源,感染这头血兽的红血病毒样本大概是从他身上得到的,那时候的研究人员恐怕还从没稀释过样本。
维塔不清楚它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但或许就是因为它活了下来,所以它才强大到净土花费了好多天都没能制服它,甚至还让它造成了许多损失。
红血病毒的宿主基因里就刻上了它的欲望,吞噬同类壮大自身是极为常见的事情,越是靠近初代的便越是强盛。
这头血兽在发现沈长聿的第一时间就爆发出了强烈的敌意,不仅仅是对于自身安危的反应,它也是想要吞噬眼前的人。
只是同样的,越是初代的样本,铭刻着的对越纯粹的红血病毒的恐惧和敬畏就越大,这种感情会压过心底吞噬的欲望,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其余那些血徒,想要吃掉他的只能说是实力不够,不知天高地厚而已。
它在害怕我?沈长聿已经敏锐的意识到这点。
只是他又清楚,他本身是没有任何可能让血兽惧怕的特质,唯一可能的便是维塔。
血兽重新趴在地上,它身上还残留着伤害它的武器,却并没有再去管它,甚至冲沈长聿伸出了爪子,像是越过雷池的第一次试探,谨慎而又渴望。
维塔却轻声应道:是的,它在害怕你,又想亲近你。
如今的他只是寄宿在沈长聿的身体里,连实体也没有。
眼前的血兽的反应,从来都不是对他,而是对沈长聿。
毕竟长聿是他真正认可和自愿亲近的。
爱人。
第27章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庞的血兽趴在地上, 像猫狗一样试探着伸爪子,一点一点的往前挪,脸上的表情算得上讨好。
期待着血腥的乌鸦歪头盯了一段时间, 直到意识到一切不会如它们所愿以后也不再愿意停留。
漆黑的鸟群散开, 在高空盘旋着找寻新的目标逐渐远去。
乌鸦是隔离区的眼睛。
它们聚集的地方都充满了争斗, 只有在这些地方它们才能找到食物。
观察这些诡异的黑鸟的动向能分清前路的安危, 抑或是有目的的寻找猎物。
如今乌鸦飞走了, 没有它们的指引, 除非偶,不短时间内不会有人靠近这里。
他们暂时安全了。
沈长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维塔说的话。
血兽, 畏惧他,又渴望亲近他。
这无疑让沈长聿越发的相信他和红血病毒的关联之深刻,他不禁去思索起维塔的身份来。
沈长聿有一种感觉, 维塔所说的话似乎都是有意为之, 存着某些他想要达成的效的原因在。
以维塔在他心中的印象,沈长聿可以确定对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他们两个谁都不是愚笨的人,有些话说出来不用剖析的干干净净就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一直以来沈长聿都不想去猜测维塔和红血病毒的关联,但维塔近来的话都有意无意的让他去联想, 让他不受控制的把维塔和红血病毒划上一个亲密的双向箭头。
沈长聿是那个逃避这种可怕猜想的人,而维塔一直在背后推动着他,剥开他面前的迷雾, 告诉他你想的没错,事实就是这样。
由不得沈长聿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