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几个友人坐在醉仙阁二楼的包间里,听着小曲儿吃着珍馐。他坐在窗边,一边听着琵琶曲,一边从开着的窗户向外望去看着下方的热闹。如今国丧,本不该纵乐,可友人为了庆贺他回京仍是点了琵琶曲,陈安之倒也怡然。
陈安之觉得这样的生活才真实,军中的苦日子是过往,是他再也不会经历的过往。
看见林莹莹的那一刻,陈安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莹莹?她不是死了吗?”
经常光顾翠玉和林莹莹铺子的老胡在这条街开了家当铺,熟识之后,老胡觉得日日去买包子太折腾,就多加了点钱,让翠玉每天给他送过来。
林莹莹给他送了包子和豆浆,脚步匆匆地往回赶。铺子生意越来越好,独留翠玉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她得快些赶回去。
“世子爷看上那女的了?”一个人凑到陈安之面前,笑嘻嘻地说,“呦,走路的时候扭起来身段是不错。啧啧。”
“认错人了。”陈安之皱了眉,端起面前的酒樽饮尽。他不喜欢旁人打量自己的女人,也不喜欢被人知晓自己的小妾曾被山匪掳走过。
陈安之偷偷给望山使了个眼色。
这一顿饭很快吃完,陈安之寻了个借口辞过几个友人,带着望山匆匆往翠玉和林莹莹的包子铺赶去。
半上午,不是饭点,翠玉和林莹莹包子铺没有什么客人,可两个人并没闲着,在后面的小厨房给中午饭准备着,只留着小丫头芽芽在前面看铺子。
芽芽看见一身气派的陈安之走过来,立刻扭头朝里喊:“来客人啦!”
林莹莹拿了块帕子,一边擦手一边快步穿过狭窄的过道。
“来啦来啦,您要……”林莹莹被扼住咽喉般住了口,望着站在外面的陈安之脸色瞬间发白,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又反应过来避无可避。
“真的是你,你居然还活着!”陈安之惊讶开口。
林莹莹抿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安之皱眉指责:“既然没事了为何不回王府反倒在这里抛头露面?该不会是你从未被山匪掳过,而是跟野男人跑了吧?”
林莹莹下意识地想反驳,可是她及时抿了唇改了口:“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
“装不认识?”陈安之上前抓住林莹莹的手腕,将人往外拽,“走,跟我去官府,查查清楚跟哪个野男人跑了,看不治你个私通之罪!”
林莹莹心中顿时慌了。她不想去官府,官府是吃人的地方,陈安之是世子爷,官府才不会为无权无势的小小草民主持公道。就这么被陈安之送过去,等待她的就是一顿重刑,然后按一个私通之罪处死。
“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林莹莹心慌地去推陈安之的手。
陈安之陷在小妾跟野男人跑了的愤怒中,强势地去拽林莹莹。林莹莹哪敌他的力气,一下子跌倒在地。她急忙攥住包子铺的桌角,使尽全力地攥着,骨节白发也不肯松手。
这边的动静惹得远处的行人好奇望过来。
那些打量的目光落过来,立刻让陈安之觉得脸上无光,觉得自己丢了大脸。他抬脚去踹林莹莹紧握桌子腿的手。
鞋底带着砂石立刻将林莹莹娇嫩的手背擦破了一层皮。
刺痛袭来,林莹莹仍旧抱紧桌子疼不肯松手。纵使知道这是无用功,仍旧不愿被拽走。
陈安之压低声音警告:“你这个……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快些松手跟我去投案自首!”
“我没有……”林莹莹红着眼睛。她想反驳自己没有跟野男人私奔,是真的被山匪掳走,拼死才逃出来。可是后来……后来她遇到江云澈,如今竟也没有底气大声反驳陈安之。
扯拽的力道忽地一松,林莹莹没反应过来,肩头惯性撞上桌角。
一只手出现在林莹莹的视线里,林莹莹愣了一下,看着这只熟悉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地慢慢抬起眼睛,看见江云澈没有笑容的眼睛。
望着他递过来的手,林莹莹心口怦怦跳着。
可是她不敢伸手。
江云澈深深望着她,强势地握住她的双肩,将人扶起来。林莹莹悄悄去推他的手,拼命给他使眼色,近乎绝望地冲他摇头。
不过到底是被江云澈强势地扶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陈安之暴怒。
江云澈目光下移,落在林莹莹被陈安之踩过的手背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温声开口:“安世子认错人了。”
陈安之愣了一下,才道:“是你。”
江云澈这个人,他勉强算认识。以前在书院时,夫子没少夸赞江云澈。昔日落魄侯府小公子,今日已是朝中日日高升的后起之秀。
陈安之仍是觉得后宅事闹得太难看于颜面有损,他不愿意江云澈知道他的事情,轻咳一声压下火气,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江云澈轻笑了一声,说道:“安世子此言差矣。内人在这里做小买卖,被安世子错当旁人。这可不是多管闲事。”
林莹莹站在江云澈身后,偷偷去攥他的衣角,不希望他蹚这浑水。
江云澈好似浑然不觉,含笑立在林莹莹身前,望着陈安之。
陈安之坚信自己没有认错人。纵使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可能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他觉得这太好笑了!
“内人?安卿侯你说什么笑话?她,是我小妾!在当我小妾之前是勾栏里卖笑的玩意儿!你跟本世子说她是你的内人?别是她跑出来骗了你!”
街头巷尾越来越的人往这边望过来。
陈安之本不想闹这么大,那些人望过来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但是江云澈忽然闯过来横插一脚,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了回头路,他硬着头皮指责,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林莹莹更是觉得无地自容。她那样的出身,多难听的话都听过,她早就不甚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可是江云澈在这里,这些往日不在意的话忽然就变得戳心了。她攥紧了手,被擦破的手背随着她的动作沁出一层血珠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