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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我是蓬蒿人 2594 字 2023-11-21

……

剑子像是李从璟生活和生命中的一个插曲,来的无声无息,去的悄无影踪,插曲过后,他还是继续走在他的征途上。

一日后,李从璟见到了云州城。那是一座充满铁血之气的雄城,整座城池没有一点烟花气,朴实厚重的城池结构,密集排列的城防工事,明眼可见的防御器械,让这座雄城看起来如一只铁甲巨兽,似乎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吐露着金戈铁马的气息。

城墙上的军士甲胄森寒,伫立在女墙后的一张张面孔,没有丝毫表情,他们的目光落在城外的行人身上,冷冰冰的。

李从璟望而感叹,“如此城防,固若金汤,如此将士,世之虎狼,秦将军真良将也!”

观兵卒,可知将帅。在李从璟的脑海中,秦仕得的面孔是铁血而豪迈的,因了这种观感,李从璟忽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这位节度使。一个治军如此纯粹的将军,本身必定也是一个纯粹的人。

然而很快,李从璟就被告知,秦仕得并不在云州。对秦仕得的行踪,留守的云州将士同时选择了闭口不言。最后还是一个曾与李从璟有过数面之缘,对其仰慕已久的朝中大将之子,告诉了他秦仕得的去向。

“秦将军已出桑亁关,去击契丹了?”听到这个消息,李从璟震惊不已。

对方认真而默然的点头。

李从璟久久不语。

关内关外迥异。

出关击敌,这需要怎样的魄力和情怀,这其中又有怎样的豪情和壮烈,李从璟岂能不知。

李从璟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秦仕得领军出关的画面。

关内山清水秀,塞外大漠孤烟,边关军营,是谁在点兵?

有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手提八千雄师,背对雄关,亮出横刀,冲向塞外之敌。

第296章 西行云州会良将,夜火起时奔逃忙(六)

天高云阔,两座走势低缓的矮山之间,有方圆十几里的广阔平地,这里曾是荒野、草地、耕田,但现在,这里是战场。

秦仕得立马在临时垒出的土包上,目视前方,苍老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神情严肃庄重,却没有半分忌惮之色。在他身前,是正在列阵的四千余步骑。

步军在中,已成数个小方阵,正在合拢为一个大阵,铁甲钢刀的将士们,汇聚成一片钢铁洪流,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踩在大地的心脏上,发出的一声声齐喝,在鼓声中犹如雷鸣。

为数不多的骑兵奔行在两翼,如风卷动的身影不可捕捉,纷扬的旗帜在他们手中猎猎作响,成为这片黑土上唯一飘动的颜色,马蹄声卷起阵阵尘土,飞扬起来掩盖了他们半个身影,让他们看起来如身处云雾之中,但不见有仙气,唯有厚重铁血之感。

步军方阵与方阵之间有宽达十几步的间隔,这些方阵在有节奏的移动时,不时有传令骑兵在过道中奔过,黑压压的人群中,他们传递着主帅、各部将领的军令。

整个步骑军阵,烟尘滚滚,将士脚步踩踏地面声音、马蹄急促的哒哒声、兵甲的撞击声、将士整齐划一的呼喝声,夹杂在一起,形成的乐章壮阔而又稳重。它是卷着浪花前进的湖泊,是滚滚奔进的狼群,是移动的钢铁雄城!

看起来遥不可及又似近在咫尺的地方,契丹大军同样在列阵。

而在两座大阵中间,那空出来的更为广阔的大地上,是正厮杀在一起的数百马军。这数百马军混战在一起,远远看去,已经分不清彼此,但其厮杀的剧烈程度,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不由得心一紧。这团拥簇在一起两军将士,如同凶狠猛兽在彼此撕咬,如同一团烟雾在不停翻滚,看不见他的脚,但它却每时每刻都在往前滚动,来回舒张、收缩。

不停有人从马背上掉落下来,或死或伤,再也没有机会爬上马背,纷纷被卷进成片的马蹄中,尸骨零碎。

这是一场遭遇战,首先遭遇的是两军遣出的游骑,然后是试探对手的先锋骑兵,最后是大军赶至。

这是两军野外相遇,最常规的战斗情景之一。

秦仕得端坐在马背上,和战马一起静静伫立,他的身板挺得笔直,他双目始终看向前方,不曾变幻、挪动半分。

他知道眼前正在发生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将士也都已进入各自的位置。这一场大战,是他之前极力寻求的,也是他的将士们渴望遇到的。

这样的场面,让秦仕得感到了久违的热血澎湃。

他的手落上他腰间的横刀刀柄。

……

与秦仕得遥遥相望的契丹军阵中,最前方一字排开了八骑。马上的骑士年龄从十几岁到三十多岁不等,他们身上的战袍甲胄光鲜亮丽,昂然面对眼前的战场,神色不一。他们座下的战马皆神骏不凡,或安静伫立,或打着响鼻,或提起前蹄又落下。

他们只有八骑,但他们一排立在军阵前,却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仿佛整个军阵的磅礴厚重之象,都落在他们身上。

“既然这回出桑亁关北来的云州唐军尽皆在此,想必秦仕得那老小儿也在对面吧?这倒是好,待会儿大军开打的时候,秦仕得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这回我要亲自扭下他的人头,献给父王!”八骑中间,年龄最小但面容最为英武的一骑出声道,那张稚气未退的黝黑脸庞上,闪烁着一双狂傲而又锐利的眼眸。

其他人闻言,有不动声色者,有面露不屑者,有不以为意者,不一而足。作为八骑之首,也是这回领军迎击秦仕得的大军主将的耶律雉,闻言笑道:“八弟有如此雄心壮志,实在是难得,当为大军表率。既然如此,秦仕得那老小儿的人头,我便不与你抢了!”

耶律雉话中都是勉励之意,然而这位少年却并不领情,他傲然道:“秦仕得不过是唐人的一介区区节度使,杀之如屠猪狗,本将反手之间即可做到,如何称得上雄心壮志?再说,军中杀将,大家各凭本事,大哥你何须让我?到时候我提回秦仕得人头,可不是因大哥你相让,而是我自己的本事!”

耶律雉哈哈一笑,并不与他计较,“那是自然!”

耶律雉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也如他一般胸怀宽广,他话音方落,八骑中响起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毛都未长齐的小子,说这么大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可笑!”

少年转头对那人怒目而视,胸膛起伏不停,“老五,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老五面向阴柔,生了一只鹰钩鼻,他发出一声嗤笑,“我说了便说了,你又能如何?”

两人正相互看不顺眼,耶律雉却不欲他们继续争执下去,正欲说什么,忽然眼神一凛,劝告的话立即变为喝令,“不用再争,唐军已经动了,各回本阵,准备迎战!”

“秦仕得竟敢主动进攻,他这是找死!”八骑相继拉马而走,少年临走不忘回头道:“大哥,先锋是我的,你可记住了!”

……

本部大阵列阵完毕之后,秦仕得随即下令,让在两军之间与契丹鏖战的先锋精骑撤退回阵中。

马军都是宝,在胜负取决于大军对阵的大势下,秦仕得自然不会任由这些马军跟契丹骑兵厮杀到最后一人。

在鏖战马军退回时,秦仕得缓缓拔出腰间的横刀,举过头顶,平稳有力的斩向前,沉声道:“大军,出击!”

他既然有心主动出击,那么到了战场上,自然不会坐等敌军来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