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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我是蓬蒿人 2605 字 2023-11-21

李存审道:“天下大争,弱者争生死,强者争富贵。世人投入这般洪流之中,为己争,为家族争,为国争,具体来说,挣得无非是权力、地位;然若是抽象而言,争得其实是一个‘势’字与一个‘运’字。”

“前者很好衡量,身处何位,手中握有多少兵马,便说明你争到了多少,此诚世人所知之者;后者则要精深得多,因‘势’‘运’二字,本就是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说起来虚无飘渺,做起来更是难以入手,是以世间多愚蠢之人,皆非议此者,盖因其限于见识,不能窥见道之所在。”

李从璟紧眉道:“愿近闻之。”

李存审挥手,让茶师退下,这又继续淡然道:“世间功名富贵,一时之分,今日有不能保明日有。唐末以来,天下大乱,世道无常,道亦无偿,不可以太平之世度之。岂不闻多少英雄豪杰,一时显贵天下,然另一时穷愁潦倒,甚至死于非命?无论是高官显位,还是兵马部从,世人谓之实,我谓之虚。只因期间变故太多,谁也不能确保其恒在,是为表象。”

“‘势’‘运’二者,世人谓之虚,我谓之实。只因其主导机遇、地位之变,人莫能随意改变毁坏之,是为里象。天下大争,争其实而不争其虚,争其里而不争其表,方能有大成之时。”

李从璟心中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李存审的话让他有雾里看月之感,他似乎看见了某样东西,却又看不分明,当真是难受得紧。想了半晌,李从璟不得不再一次问道:“老师,依您之见,从璟该如何掌握‘势’与‘运’,使之为我所用?”

李存审微微一笑,愈发显得高深莫测,他道:“世间‘势’‘运’二者,说虚也虚,说实也实,虚是因其不可看见不可捉摸,实是因其最终还是要落到人的身上。天下之大,黎民千万,一人之‘势’‘运’,能有几何?所以善成事者,必善汇集天下有大‘势’‘运’之人,为己所用。以他人之气运,壮己之气运,则大事可成!”

李从璟惊呆了。

如梦初醒。

例如郭威,本是要做皇帝的人,现在有他辅佐自己,岂不是正好借他的势运为己所用?李嗣源、李从珂、石敬瑭,原本皆是日后之皇帝,若得他们在自己身边,不也正是可以旺自己的势运?

李从璟紧接着问道:“那要如何分辨谁是有大气运之人?”

李存审很不负责任道:“这便要你自己去看了。”

李从璟:“……”

李存审道:“不是用眼睛去看人,是用时间和心。观其历史,观其气态,观其面向,观其所为,可知其未来。”

李从璟又问道:“依老师之言,如何汇集‘势’‘运’之人?”

李存审神秘一笑,道:“借。”

“借?”

“为师今日便借你一人,让你应对吴家。”

第134章 敬新磨

李从璟不曾预料到,李存审所说之人,竟然是郭崇韬。他后世虽然没有研究过五代十国历史,但对郭崇韬这位大名人,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此人在李存勖时,曾领兵伐蜀,势如破竹,简直可以用不费吹灰之力来形容。但要说多的,则也没有了。

让李从璟意外的是,郭崇韬竟然也是李存审的弟子,如此算来,两人倒还是同门师兄弟。

“在下中门使郭崇韬,李将军,幸会。”郭崇韬进门之后,跟李从璟打招呼,他的话让李从璟有些惊讶,李从璟暗想,自己已经如此出名了么,连中门使都认得自己。

郭崇韬已是半百老者,望着一身正气,国字脸很威武。李从璟连忙回礼,道:“早闻中门使威名,如雷贯耳,幸会。”

李存审也好奇郭崇韬认得李从璟,便顺口问了一句,郭崇韬笑道:“昨日李将军与吴铭相据时,学生正在附近和冯侍郎饮酒,有幸得见,是以认得。”他自然不会提今日在皇宫见到了李从璟。

李存审道一声原来如此,于是三人落座相谈。

比起李从璟这个才入门的学生,郭崇韬已拜入李存审门下多年,是以在军事上的见解,每每都让李从璟深感佩服。三人相谈甚欢,李从璟心里却在打着鼓,李存审说要借郭崇韬给自己,对付吴家,这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中门使是李存勖为晋王时,幕府极为重要的成员,说是心腹一点都不为过,没事就跟在李存勖身旁晃悠,有参赞机要之权。如今李存勖已然称帝,按理说郭崇韬必受重用,但为何还是中门使的职衔?不过这样的人,无疑正是李从璟现在很想结交,可以引为助力的角色。

从逻辑的角度上来说,主动去结交一个人,无非两种方式,投其所好或者解其危难。郭崇韬好什么,李从璟现在不知道,至于郭崇韬有什么危难,就能不得而知了,他决定下去让军情处查一查。

三人谈着谈着就到了吃饭的时间,直到饭吃完,李从璟也没见李存审跟郭崇韬提起要帮他的事,内心已是郁闷到极点。

饭后几人稍坐,之后李从璟和郭崇韬便告辞离去,两人结伴出府。

“师兄比我年长得多,让师兄叫我将军,我这浑身上下,实在是难受得紧。师兄日后就叫我从璟便可。”和郭崇韬策马并头缓行,李从璟笑道。

郭崇韬微微一笑,他在李从璟面前,也并不拿捏年长者的架子,道:“既然如此,为兄便唤你一声从璟。”

两人边走边聊,及至分别。

与郭崇韬分别一段路程之后,李从璟下马打了个口哨,立即就有个汉子从街边走过来,在李从璟身边拱手停下,“军帅有何吩咐?”

“查一查方才与我同行之人,看他有什么喜好,最近又有什么麻烦。”李从璟道,他不相信李存审会开他玩笑,既然李存审说了,那么这个郭崇韬就一定能助自己。

“是。”汉子应声道。

这汉子自然是军情处的,自打赵象爻到了魏州之后,他身边便时常有两人跟随,他走到哪儿这两人便跟到哪儿,以供他随时差遣,要不然每当有事他都要跑去一品楼,未免太麻烦了些。

……

相亲的日子总算到来,李从璟在曹氏的强烈要求下,任由着秋月精心折腾打扮了一番,在李从璟的强烈抗议之下,才没有被装点得珠光宝气。李从璟在铜镜前照了一下,一身黑色大氅尽显风度,白襕衫衬托着身材挺拔而潇洒,玉带腰间一束,再踩一双高邦六合靴,俨然翩翩公子。

人靠衣装,古人诚不欺我。

秋月给李从璟打扮停当之后,眸子里尽是荡漾的春波,竟似看得痴了,半晌方道:“那任家小娘子若不是瞎子,定然会被公子折服!”

李从璟哈哈一笑,道:“但愿如此。”

临出门前,曹氏又是一番千叮呤万嘱咐,让李从璟收敛一些军中气息,尽量柔和一些,莫要吓到人家小娘子。喋喋不休倒是让李嗣源颇为不耐烦,可他刚想说什么,就被曹氏一眼瞪回去,待曹氏好不容易说完,两人立即落荒而逃。

李从璟和李嗣源到任府门屏外时,已经有府上仆人在此等候,见到李从璟二人,仆人立即迎上来,为两人牵马,伺候两人进府。

“李将军是最后一个到的,在您之前,另外两家已经到了。”仆人一边为两人引路,一边说道。

“他们倒是来的快。”李嗣源随口道。

另外两家是谁,事先李从璟就已经知晓。一家是工部侍郎张宪,倒是任圜这位工部尚书的直属下级,另一家则可以说得上是不是冤家不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