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五月的太子府花园中养育着各色牡丹,盛唐人爱花,尤其钟爱牡丹,每到这个时节京都各皇亲勋贵府上少不得要办上几场雅宴,邀人共赏牡丹,其中以太子府上的牡丹珍品为最,故而太子妃李氏每到这个时节三不五时就要举办一场赏花宴,大有炫耀之意,是以阮贵妃这等出身,又如何能瞧得上她的做派。

昭华与安柔同坐一辆马车,到太子府时,正巧与义安县主碰了头,两人虽有日子不曾见过义安县主,关于她的传言却没少听闻,今儿见她脸色略有些发白,虽穿着大红的裙衫,却亦不曾把人衬得精神儿,两人对视一眼,不免有些担心。

安柔一贯与义安县主交好,见状便道:“可是昨个不曾休息好?若如此,今儿这宴请推了便是了。”

义安县主今儿是打马而来,手中把玩着马鞭,笑道:“昨儿个吃醉了酒,想着有日子不曾与你们相见了,今儿便过来了。”说着,便携了两人的手要进太子府。

昭华一笑,回身指着另外一辆马车,说道:“眼下可不能与你同路,我先随姐姐与太子妃那里请安才是。”

义安县主顿悟,眼睛一翻,嘱咐道:“那你可得仔细些,那位不甚好相处,说不得要做什么筏子来折腾人。”

昭华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她府上的,不过是初次见面,依礼问个安罢了。”

太子府上的内监陈四虽不曾见过昭华,却是识得盛氏的,见她下了马车,又与昭华站在一处,便上了前,笑着请了安,口中道:“太子殿下命奴才在此恭候夫人与娘子。”

盛氏与这陈四还算相熟,便是笑道:“劳烦公公了,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陈四眼睛在昭华身上打了个转儿,眼底带着惊艳之色,心中了悟,方笑回道:“太子殿下近来甚忙,前些日子太子妃举办的几场雅宴连面都不曾露一下,今儿是听说夫人和娘子要来,这才抽空留在府中。”

盛氏素来是个伶俐人,陈四的这番做派她瞧在眼中如何能不明了,只是昭华早先已言明过对于太子侧妃的位置无意,她自是不能顺着他的话接了话茬,故而便笑道:“你这好怎得还卖给我们,赶紧拿这话说与太子妃知晓才是正经的,她保准要赏了你银钱让你买酒吃。”

陈四嘿嘿一笑,不再言语,只请了盛氏与昭华进了太子府,引领两人去往内宅。

盛氏来这太子府也不是一次二次,见陈四引着的方向竟不是太子妃的苍霞阁,心下顿时生疑,正要开口询问,却眼尖的在花丛一簇瞧见黄色一角,心中一叹,看了昭华一眼,这般娇嫩颜色,也无怪有人上了心。

齐光今日束了玉冠,穿着淡黄色绣银丝四爪蟒纹锦袍,腰间挂着香囊与玉佩,唇畔含笑,一双桃花眼在瞧见来人弯了起来,越发显得俊美风流,未等盛氏与昭华屈下膝,已伸手把昭华托了起来,笑道:“阿秾怎如此见外。”

昭华见自己一双手被齐光握着,眉尖便蹙了一下,红唇一勾,似笑非笑的看着齐光,说道:“太子殿下玩笑,礼不可废,你我虽为兄妹,然殿下身份尊贵,昭华又怎能无礼。”

齐光眉头一挑,笑了起来,抚掌道:“表妹口齿好伶俐,不过你既也说你我为兄妹,又何须多礼,日后让母妃知晓了,怕是要怪罪下来的。”说罢,不经意的松了手,含笑望着昭华。

昭华倒是不惧齐光的身份,唇边衔了淡淡的笑意:“刚说殿下喜欢玩笑,您这又拿我寻了开心,姨母便是怪罪哪个,也不会怪罪表哥的。”

“还是你知母妃的心意,难怪她整日心心念念着你。”齐光轻笑一声:“你得空了,便进宫陪陪母妃,免得她老人家整日念叨着你。”

昭华本与阮贵妃情分不同,不用齐光嘱咐自也是惦记着她的,前不久才使人送了一尊通体无暇的白玉观音进宫,不过她本人却是甚少进宫,阮贵妃不召她,她便不踏入宫里一步,怕的就是阮贵妃把她与齐光牵扯到一处。

盛氏见齐光目光一直围着昭华打转儿,眼底流露出一丝怅然,这般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哪个又不喜欢呢!若是太子真有意,又怎能容得昭华做主。

“时辰不早了,殿下若无事,我且带了阿秾去给太子妃请安。”盛氏上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昭华身前,含笑说道。

齐光对盛氏的态度不甚在意,从容一笑,道:“今儿不忙,我且随了你们同去。”说完,便率先迈步而去。

盛氏见状,只能拉了昭华跟在他的身后,心下总有几分不安,太子这般态度,若说对昭华无心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只是不知这心有几分真。

太子妃得知太子带了盛氏与一个小娘子同来,不免一愣,虽说盛氏为太子表姐,可平日里也不过是时节往来,太子何曾这般看重过,想到这里,太子妃眸光一闪,便起身相迎,屋内众人见状,自是不敢在坐着,少不得同样起了身。

京都的夫人小娘子并不曾见过昭华,乍见一个姿容万般出众的小娘子,皆露出惊艳之色,心中不由做了几种猜想,大抵皆与太子的风流韵事相关,有那等明眼的夫人,见昭华跟在盛氏身旁,便想到了近来京里的传闻,多少猜到了她的身份,便会心一笑,都直太子妃是何等性情,便等着瞧她会不会发难。

太子妃瞧见跟在齐光身后的昭华不由一愣,目露惊艳,按说府里自是不缺美人的,就说那吴侧妃便是一等一的美人,可眼前的这位,却是要把吴侧妃都比了下去,容貌自是不必说的娇美动人,体态婀娜纤妍,最动人的却是她眼角眉梢透出的娇柔媚态,让她如一株被精心娇养的名品牡丹一般,只这般静静的站在一处已然成了一副绝世名画。

“殿下身后这位可是盛家表妹?”太子妃语带询问的问道,目光带着几分深究。

齐光一笑,点了下头,昭华已上前与太子妃见了礼,她因身子骨羸弱,举止间不免显得几分娇柔,好在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笑容明丽,倒不会让觉得是个狐媚子。

“当真是我平生所不曾见过的好颜色。”太子妃张口赞道,心里打了鼓,想起了岳妈妈说的那番话,不管是真是假,只以这盛氏的容貌与身份,便断然不能容她进了太子府,刹那间,太子妃已想好了对策,脸上堆积的笑容便显得热情了三分,拉了昭华的手,笑道:“叫什么太子妃,可不是生分了,一声表嫂可从你口中听得?”

太子妃话一出口,在座的不少人便面露惊色,没想到太子妃竟转儿性子,面对这样一位身份不同寻常的美娇娘竟没有打翻了醋坛子。

昭华亦是一愣,千般设想,就不曾想到太子妃会这般和颜悦色,顺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叫了一声“表嫂”后,便站回了盛氏的身边。

太子妃却是打定了主意,竟上前牵了昭华的手,与齐光笑道:“殿下别笑,我这一见表妹便觉得好像早几年就相识了一般,投缘的紧。”说完,又与昭华道:“且随了我一处说话,也认认人,免得日后在京里走动不便宜。”说罢,便携了昭华坐在了一处,指了人与她认识。

昭华年纪尚小,今年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那些夫人自与她没有什么话可说,加之京中传闻不断,便是府上有适龄小子的,也断然不敢起了什么心思。

太子妃倒不曾想这些夫人有此想法,还特意在这些人面前对着昭华赞了又赞,却不知她这番举动,只让人觉得她委实蠢笨。

坐在左边的一个小姑娘盯着昭华瞧了又瞧,之后小小声的“咦”一声,眼底露出几分讶异之色,虽说声音不大,却依旧惹得四周的人齐齐的朝她瞧去,把她闹了个脸红,羞涩的解释道:“我是瞧着盛家娘子手腕上的珠串样式新奇,有些好奇。”她话一出口,众人便朝着昭华的手腕上瞧去。

现下时新的是赤金的镂空镯子,样式精巧,打造各式的镂空花纹,戴在手腕上既轻巧又好看,京都的夫人小娘子们皆爱,露出手腕,基本上人手一只,有那等心思巧妙的,甚至自己画了花样让人去打造,免得与人重了样,而昭华因手腕纤细,素来又不大喜欢素金的首饰,故而并未效仿,只在雪白的手腕上戴了一副细细的垂珠花朵手链,上面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间隔着翠玉雕琢的花,随意的缀在细链子上,垂在手腕内侧的是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明月珠,用小拇指长短的金线串着,端是华美异常。

往日里众人也曾听闻过这盛家小娘子继承了信国公府的家产,身价甚是丰厚,今日见那明月珠被她这般漫不经心的串成了手链,足见传闻不假,一时间心下更生心思,只恨不得阮贵妃早早发了话,这盛家小娘子到底入不入太子府,若是不入,便冲着这幅身家,她们便也愿意替儿子把人娶进府里来。

☆、第17章

昭华见众人皆往自己手腕上瞧去,便把手抬了起来,冲那小娘子一笑,说道:“平日里无事琢磨着玩的,倒是让你见笑了。”

那小娘子连连摇头,一副羞涩的性子,小声道:“没有的事,只是瞧着你这副手链样式特别,戴在你手上很是好看。”

昭华甚少见到如此羞涩的小娘子,不由轻笑一声,柔声道:“我那还有一副缀了猫眼石的,你若是喜欢,明儿个我使人送到你府上。”

那小娘子闻言忙摆着手,细声细气的说道:“不用,不用,我怎好要了你的东西。”

昭华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笑言:“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这话,昭华说的极是漫不经心,让一瞧,便知她当真是不曾把这些物件瞧在眼中的。

要说能被邀来太子府的夫人小娘子出身皆是不凡,吃穿用度自不同一般,可真若计较起手上的银钱,能随意支配的却极少有昭华随意,嘉善长公主和阮侯爷一生只得了两女,一个是阮贵妃,一个是昭华的母亲长宁郡主,偌大的家产现银都给了阮贵妃,余下的家产则留给了长宁郡主,而到了昭华这一代,她父亲信国公同样只得了两女,当初盛氏出嫁时,家产便一分为二,一半给了盛氏作嫁妆,当年十里红妆可谓惊动了整个京都,另一半便留给了昭华,故而有时安柔打趣她是财神座下的童女这话却也不假。

“既是盛家娘子要与了你,你受了便是,到时你再回礼,如此有来有往可不正好。”坐在那小娘子身边,梳了妇人头的年轻女子笑吟吟的说道,又与昭华笑道:“我这小姑子胆子素来是个小的,倒是难得与你投了缘。”

“我亦瞧着她面善的紧。”昭华抿唇一笑:“也别盛家娘子这般称呼了,倒是显得生分,唤我阿秾便是了。”说罢,很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相熟的朋友都是这般唤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