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虽为太子,身份贵重,然在兄弟之间却甚少摆起架子,待人很是亲和,如今脸色一沉,众人便知他当真是恼了,一时间,左席面上无一人敢出声,直到他挑了珠帘过了右席面,沉声一喝:“都胡闹些什么。”话音一落,便率先发难太子妃:“好端端的雅宴都让你搅和了,瑞康年纪小,你这做嫂嫂的怎还与她计较起来。”口中训斥着太子妃,可细听这话音儿,却是暗暗指责了瑞康县主。
太子妃一脸委屈,本就不是她生事,到头来竟成了她的不是,只是她素来怕齐光,哪里敢分辨,只能沉默不语,眼眶也是红了。
瑞康县主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出齐光话中深意,一手抹着眼泪,竟扑在了他的身上,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口中直呼“表哥”。
虽说盛唐风气开放,可如瑞康县主这般举动,也可谓是让一众看客惊讶不已的,昭华原生活在南边,民风相对保守,一时间倒是愣了,闹不清两人的关系,心下不禁琢磨,莫不是两人早有了首尾,故而前世瑞康县主才会那般恼恨自己,觉得自己碍了她的路,以至于在自己的婚姻上使了绊子?
齐光似乎也没有料到瑞康县主会有此举动,同样愣在了当下,更是显得手足无措,他当然是想推开瑞康的,可又担心沾了她的身子,更让姑母以此为借口赖上自己,一时间,骑虎难下,好在随着他出来的海郡王世子齐既明见状帮忙拉开了瑞康县主,并打趣道:“多大的年纪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觉得受了一点的委屈就要找兄长哭诉。”这番话,也算为齐光解了围。
那厢义安县主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家哥哥多管闲事的很,亏得她想着,昭华不想嫁进太子府,还准备把昭华介绍给他认识。
齐既明哪里晓得妹妹的心思,只一心为齐光解围,待劝好了瑞康县主后,一抬头才瞧见一个少女神色淡淡,眼底却闪烁着笑意,姿容却是自己平生不曾所见之殊色照人,眼底不禁露出惊艳之色。
昭华素知自己容貌生的好,更以此为傲,见这陌生男子眼底露出惊艳之色,更是习以为常,只当作不知一般,撇开了目光。
齐既明眨了眨眼睛,扯了下齐光的袖子,悄声问道:“这小娘子面生的很,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齐光眉头一皱,撇了一眼昭华,心下有几分自得,又有些不悦,便沉了几分面色,说道:“是我姨家表妹。”
齐既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当他指的是阮家那边的妹妹,忙问道:“是阮家几房的姑娘?”
齐光诧异的看着齐既明,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说道:“是盛家表妹。”
齐光话一出口,齐既明便不敢在盯着昭华瞧了,毕竟盛家娘子被阮贵妃召进京都的目的可谓人尽皆知,若是这盛家表妹没有进太子府也就罢了,若是进了,他曾兴过爱慕的心思,保不准要叫太子记恨在心的。
清咳一声,齐既明笑道:“那得提前恭喜太子殿下了。”这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齐光不由勾唇笑了起来,齐既明的话甚得他的心,便含笑道:“堂兄说笑了,她年纪还小呢!”说着,望了昭华一眼,目光灼灼,倒是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齐既明哈哈一笑:“瞧着也不小了,若不然贵妃娘娘也不会把她召回京都。”
齐光含笑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两人说话声不大,但临近的人总是能听了几耳朵,不免打量起了昭华,想起了美人如玉四字,心中不禁想着,莫说她出身显贵,便是没有这么个好出身,以这样的容貌,让太子殿下瞧见了,怕也是要纳进府里来的.
昭华觉得莫名其妙的很,也不知离太子近的几位夫人为何如此打量自己,便露出一个浅笑,轻轻点了下头,心下却是不耐,恨不得立时离了太子府。
瑞康县主细声细气的哭着,亦是一肚子的委屈,又见太子的目光不知何时离了身,便抬眼顺着望去,见他又盯着盛昭华瞧,眼珠子都要不会转了,心中暗恨,虽说盛昭华容貌生的不错,可自己亦不是差得,又对太子表哥一片真心,奈何他从来就不曾把自己看在眼中,如今多了一个劲敌,自己进太子府的事,只怕更是艰难了,想到这里,她倒是呆不住了,想赶紧回府去与母亲商量个对策,免得被盛昭华捷足先登了,到时候唯一的侧妃之位一失,便是她在闹,母亲也不会把她嫁给太子表哥了,想到这些,她哪里还有心情落泪,也顾不得旁人如何看她,便匆匆与太子辞别。
经由瑞康县主这一闹,这场赏花宴是如何也维持不下去了,没多时,众人便一一告了辞,昭华更是立时就辞别了太子与太子妃,随了盛氏回武安侯府。
☆、第20章
瑞康县主一回了府,便寻了福康公主,福康公主未过四旬,保养得当,瞧着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与女儿瑞康县主生的并不相像,她是圆脸,柳叶眉,樱桃小口,且生着皇家人特有的桃花眼,顾盼生辉,端的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妇人,按说以她的身份,哪里能低嫁寒门,怪只怪时运不济,圣人宠幸淑妃,而淑妃为胞弟求娶公主,当时适龄的只有她一人,是以,她才沦落为京都贵妇圈中的笑柄,好在圣人亦对福康公主感到亏欠,平日里待她甚是礼遇,这才免了她面对真正的尴尬境地。
福康公主小半辈子过的都不如意,与驸马感情并不和睦,这辈子也只得了瑞康一女,待她自是如珠似宝,娇宠着养大,早年为她相看夫婿更是百般挑剔,奈何入了她眼的人选,不是已订了亲,便是正在说亲,福康公主本就是个聪明人,几次下来,如何能不明白那些人家是瞧不上瑞康的出身,虽她为皇室公主,可瑞康之父却是出自寒门,但凡有底蕴的人家,如何肯娶一个寒门出身的姑娘为妻,后她得知瑞康心仪齐光,本想顺势亲上加亲,偏又被淑妃横插一手,导致齐光娶了李氏为妻,更因此让女儿被耽搁至今,让她悔之晚矣。
“这是谁给了你气受?”福康公主见女儿飞奔进来,投进自己怀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由失笑,温声询问道。
瑞康县主扁着嘴,从福康公主怀中起身,恼道:“还不是那李氏。”
福康公主见怪不怪,拍着瑞康县主的手道:“什么李氏,那是太子妃,一点规矩也没有。”
“什么太子妃,我可不承认,若不是当年姑母对表哥的婚事横插一手,哪里又能便宜了她。”瑞康县主撇了嘴角,说到此处,眼眶便红了,扯着福康公主的袖子摇了又摇,哭诉道:“母亲,我不管,我就要嫁给太子表哥,别的人我都不嫁。”
福康公主轻叹一声,笑骂道:“你个冤家,这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口的,我不是与你说过了,早晚都能全了你的心意,徐徐图之莫不是忘了。”
瑞康县主瞪大了眼睛,哭道:“在徐徐图之就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母亲别在管旁的了,请圣人赐婚吧!”
福康公主皱了下眉头,她倒是可以请圣人赐婚,可事成之后呢!勉强得来的姻缘又岂好善了,便说那阮贵妃,一直与淑妃不合,虽说淑妃已逝,可这怨到底是结下了,且解不开,瑞康作为淑妃的侄女,阮贵妃又怎会善待于她,说到底,若无五郎相护,女儿便是进了太子府,也只会步步艰难,她又如何放心。
“母亲。”瑞康县主眨着含泪的眼睛,哀求道:“您就成全了女儿的心思吧!”
“傻孩子,我哪里是不成全你,不过是……”福康公主沉声一叹,到底不想把淑妃与阮贵妃那些醃臢的往事说与女儿知晓,没得脏了她的耳朵。
瑞康县主拉着福康公主的手,仰着头望着她,见母亲话只说了一半,便追问道:“不过是什么?母亲是担心阮贵妃吗?”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瑞康县主说道:“我又不与她住到一处,她便是不喜欢我,想要为难我,又能如何呢!像李氏,不也同样不得她欢心嘛!我瞧得李氏日日过的可是自在的很,无事并不进宫,便是阮贵妃想要为难她,都寻不到机会,日后,我也学了她便是了。”
福康公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叹瑞康县主说的是孩子话,婆媳之间哪里是不住到一处就能避得开的,做婆婆的想要为难媳妇,花样可不是繁多,李氏那样的,阮贵妃只不过是不喜欢,还不至于上升到厌恶的地步。
“母亲,你再不帮我,若是让盛昭华捷足先登了,我便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瑞康县主赌气的说道。
福康公主眼睛一挑,啐骂了一声:“冤家,这话你也能随意说出口,可不伤了我的心,我生你出来,千娇万宠的养大了你,是由着你做姑子的?”
瑞康县主嘿嘿一笑,忙陪起了不是:“母亲别恼,我这不是急的口不择言了嘛!”一边说着,一边给福康公主捏了捏肩膀,又勾着她的胳膊撒着娇:“母亲,您到是说句话啊!这事该如何办。”
福康公主斜眼瞧着瑞康县主,没好气的说道:“容我仔细想想。”
瑞康县主禁了声,眨巴着眼睛望着福康公主,眼底的期盼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让福康公主瞧了心酸,也不知五郎是给女儿下了什么药,竟让她对其神魂颠倒,竟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让外人私下瞧了笑话,若不能让瑞康如意,日后她又如何抬得起头在京都行走。
“你就非他不嫁了?一个太子侧妃的位置就那么好?”福康公主叹了一声,虽早已妥协,可到底是不甘的,好好的姑娘家,金尊玉贵的娇养大,谁又能舍得让她给人做了小,虽说太子侧妃身份不同寻常妾侍,外人瞧了尊贵,可实际呢!侧妃生下的子嗣,不同样也是庶出,妾终究是妾。
瑞康县主面色一红,罕见的露出几分羞涩的样子,小声道:“不是太子侧妃的位置好,是太子表哥好。”
“可他若是不中意你呢!”福康公主用眼睛睨着瑞康县主,心里却是一百个明白,五郎是不中意女儿的。若不然又怎会让她拖成了老姑娘。
瑞康县主一愣,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自小恋着太子表哥,只想自己心怡于他,至于他如何想,她确是不曾细究过的。
“他便是现在不中意我,将来总会喜欢上我的,我又不差什么。”瑞康县主说的有几分委屈。
福康公主苦笑,女儿是不差什么,模样生的好,可五郎身边是能缺了好颜色的?莫说将来六宫米分黛,便是眼下,他那府上又何曾短缺过美人。
“你可想好了,阮贵妃相中的是那姨甥女,人家表哥表妹的,情分自是不同,你进了太子府若是受了委屈,我可与你做不得主。”福康公主吓唬她道。
瑞康县主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她是表妹,难不成我就不是了,我自小与太子表哥一同长大,情分又岂是他比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