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驰乐放好行李后揉揉肚子:“饿了,去吃饭吧,下午要开始培训了。”
关靖泽也饿了,应道:“走吧。”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等走出宿舍楼的大门时,突然就看到门外的老榕树下站着个人。
那人大概四十七八岁,身上的衬衫有些旧,洗得都白了,但穿得非常整齐,不会给人寒酸的感觉,他的五官不算特别英俊,不过看着就非常顺眼,这大概与他平易近人的好脾气有关。
关靖泽见过这人,郑驰乐当然也见过!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115章 犹豫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叶仲荣。
这还是郑驰乐这一世第一次跟叶仲荣正面相对,比之“前世”的不愉快,这回的气氛显然要平和得多。
党校正好建在山群环抱的地方,气候要比别的地方要暖和一些,榕树这种南方树种竟也在这老北方的土地上扎根了。这时候春天进入尾声,夏季刚刚到来,老榕树的叶子也处于新老交替的时期,看上去青绿交错,非常漂亮。
叶仲荣在这样的老榕树底下站得笔直,仿佛已经等待已久。
郑驰乐突然就想到了郑彤。
时隔十八九年,叶仲荣跟当年一定早就不太一样,岁月并没有因为他家世优越或者他能力出众而放过他,他的眼角和嘴角都有了几根皱纹,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青年。
即使再重逢,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半点因情而生的悸动了。
时光这东西真是奇妙,它能够慢慢地把很多东西消磨干净,一点都不留。
郑驰乐知道自己对叶仲荣的排斥不仅仅源自于“前世”的观感,还源自于对郑彤的偏袒。不管后来的想法如何改变,认回郑彤都是他曾经最炙热的期盼、最难以忘怀的渴望,是每每从梦中醒来他所想的、所盼望的唯一一件事。
而导致他们母子无法相认的,正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叶仲荣。
叶仲荣有他的远大抱负、有他的家庭责任、有他的深思熟虑——有太多能够获得谅解的理由,毕竟叶仲荣对于他的存在一无所知,要求叶仲荣为从不知晓的事情负起责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所幸现在一切都已经揭过了那一页。
郑驰乐在关靖泽的注视下向前走了一步,主动向叶仲荣问候:“叶先生。”
叶仲荣下午要给这批调派人员做培训,听到负责人说郑驰乐和关靖泽已经来报到了,想了想也就顺路过来见见他们。
乍然见到郑驰乐和关靖泽,他只觉得这两个半大少年看起来感情非常好,眼神交流之中处处都流露出他们最真挚的情谊。
这样的情景让他有些恍惚。
他已经从侄儿叶曦明那里听说了,郑驰乐和关靖泽打小感情就好,只要没事那肯定是形影不离的。
郑驰乐和关靖泽的文章他过后都有认真去读,结果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思想看似大相庭径,实则联系得非常紧密,说是遥相呼应也不为过。
后来他处理完使馆事件回头一看,关振远、潘明哲、耿修武的通稿已经一起发了出来,恰好印证了他的想法。
这两个孩子,感情早就好到连思想都已经相互交融。
叶仲荣不仅想到少年时的种种,曾经他也有这样的至交好友,什么都能交托给对方。
结果那人伙同他最疼爱的弟弟在他背后插了一刀。
也就是在那以后不久,他从别的长辈那儿听说他父亲年轻时的事,他父亲一生友人无数,真正交心的人却少之又少,究其因由,居然是因为当年曾经被至交置于九死一生的险境。
如果说他父亲一生对什么事、对什么人耿耿于怀,容不得别人提起半句,那肯定只有那么一个名字:郑存汉。
初听这个名字叶仲荣还没想起什么,等回过味来才想到郑彤曾经在灯下给她父亲写信,那信封上写着的收信人可不就是“郑存汉”吗?
谁都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看着郑驰乐和关靖泽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叶仲荣实在难以理清心里的滋味。
瞧见郑驰乐朝自己走来、听到郑驰乐那一声“叶先生”,叶仲荣才猛然回神。
可等彻底回过神来,他的心脏突然又莫名地缩紧。
他总觉得郑驰乐给他一种难以忽略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绝不仅限于“曾经见过”,正相反,那是一种莫名想要亲近的奇异感觉——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
实在非常奇怪,他居然觉得郑驰乐那声“叶先生”太生疏、驰乐那平静又冷静的态度也太疏离。
叶仲荣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他很快就按下心头那奇异的感觉,认真地打量着郑驰乐:“你就是曦明常挂在嘴边的乐乐吧?”
叶仲荣选叶曦明当切入点为的就是拉近跟郑驰乐的距离,但这话听在郑驰乐耳里又是另一番意味。
看来韩蕴裳的选择也得到了叶仲荣的认可,叶仲荣跟叶曦明也处得挺好的。
“前世”郑驰乐也曾经针对过叶曦明,这一世跟叶曦明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机相遇,他对叶曦明也大大改观。这孩子虽然差点走上歪路,后边却已经被韩蕴裳掰正——最好的证明就是上回他以为韩建和出事时说的那番话。
这无疑是最好的发展,每个人都找到了最适合的路。
郑彤已经找到了归宿、自己已经走上了正途,何必再节外生枝?叶仲荣本来就不知道他的存在,往后也两不相知就挺好的。
这么一想,郑驰乐豁然开朗,心里那根刺也没了。他的态度变得更为从容,笑着应道:“这次时间紧,我就不去找曦明了。”
在那么一瞬间,叶仲荣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手里悄悄溜走了。
可他仔细一思索,却又想不出那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