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个妙人,我瞧你的血肉也很是新鲜,我喜欢,不如你来替他做我的鼎炉。
白玉堂啐了一口,提剑就要刺过去。展昭一把拉住:玉堂。
转过头,正好看见展昭一双清亮的眼睛,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一说。
猫儿,你做什么?讲好了,五爷来动手啊。
展昭摇摇头:我突然觉得,他死或者不死,其实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白玉堂不解。
展昭低垂了眉目:他很可怜,玉堂,我想让他晓得,活着其实可以有很多种选择。那些选择都比他所做的选择幸福很多很多。
血池中的人不屑的嗤笑。
屏风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杀气。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猫儿,你猜是不是季风那厮?
来人走得很快,不过一个呼吸,已经转过屏风,不出所料,正是季风。不过和头先一声低调的儒衫不一样的是,季风此刻穿得相当的嚣张霸气。
黑色挑金丝的云肩高高立起,只可惜季风那张略显枯瘦的脸撑不大起这身狂炫酷霸拽的衣服,看起来有一丝丝的好笑。
白玉堂向来不是个会给人面子的主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们看怎么四不像!
季风不在意的冷笑。
展昭摇摇头:玉堂,你好好说话。
白玉堂挑眉:可不是四不像么,你看看这样的衣服,黑金描线,云肩高耸,大氅拖曳,得是那种上了点年纪的一脸奸恶的人来穿,比如池子里那位,或者汴梁城庞太师那样的。这瘦不拉几,没二两肉的东西,穿起来,竟跟个小鬼一般,笑死人了。
展昭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玉堂,正事要紧。
季风终于绷不住一脸高冷,挥了一把袖子,大约袖子太大,他不惯这个力道,没挥起来,袖子半道儿上缠在胳膊上,生生把个霸气的动作搞成一桩小料,是以咳了一声,将手背了起来缩在身后: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死到临头,还有心思看本尊的笑话。
白玉堂歪了歪头,盯着血池中的人:如今你养的一条狗,也能披着你的皮子耀武扬威了,感觉如何?
展昭觉得那词儿不大好听,扯了扯白玉堂的衣服。
白玉堂安抚性的笑了笑:猫儿,五爷晓得分寸。
那人就算再怎么十恶不赦,也是他家猫儿的血亲祖父,讽刺一两句,意思意思,说多了,的确也不太合适。
血池中的人哈哈大笑:我从来不养狗,我身边的都是狼!
季风愣了片刻,阴测测的转头看血池中的人:主上,您说您不养狗,我季家不还是被你当做狗来用么?
知道猎奇的戏园子里,那些被训的服服帖帖的老虎狮子和狼,他们挨多少鞭子么?而你见过哪家的狗用得着挨这样多的打。
白玉堂实在绷不住了,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猫儿,世间事,果真比戏本子上描得更加可笑可叹。
展昭叹了口气:季风,忠义礼信,这几个字,与你们而言是否从来就不存在?
季高低着头盘算了片刻,抬起头的时候满脸疑惑: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非要把自己框在条条款款中。
白玉堂掏了掏耳朵,哈哈大笑起来:知道人和畜生的区别么?
季风皱着眉头:白五爷无非是想,人有礼义廉耻,畜生没有道德底线。可问题就在,到底什么才是道德的底线,那些所谓的道德道理,也不过就是些死了的人定出来了。
展昭摇摇头,看血池中的人:这就是你们的思维?如果是的话,那我的确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血池中的人叹了口气:你和你祖母,很像。
展昭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血池中的人。
可是,就算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觉得我们都是畜生,那么畜生和人生下来的是什么?
展昭脸色有点发白,白玉堂一把将展昭搂进怀里:大千世界,我白玉堂走过江湖无数,也曾见过山中猛虎收养了失去母亲的其他野兽幼崽,更见识过冬日里的黑熊为幼崽寻觅冰雪深处的草芽。当然也见过丧尽天良的人渣将自己的妻儿丢进铜锅中烹煮,也见过把八旬亲娘丢弃野地的败类。可见,这世间不可以种族来划定畜生与人之间的差距。猫儿他是你的血脉后人没有错,可猫儿和你从始至终都不同,这也是事实。
血池中的人哈哈大笑:果然能言会道,白玉堂,你与展昭,你们自诩道义,若展昭的出生为世所不容,所谓的正道群起讨伐,他就此葬身,白玉堂,你可还能将你口中那些仁义道德坚持到底?
展昭血色竟褪:人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还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就连圣人书中,也常言有其父必有其子。是以,我背负展家累累血债,江湖要将这些债统统计算在我展昭身上,我行得正做得直,即便自刎以偿还血脉中的罪孽,也是理所应当,玉堂他,玉堂他会陪我一起,黄泉碧落,所以你不用讲这样的话。
白玉堂瞳孔紧缩,巨大的惊喜叫他竟然忘记了当下所处的境遇,搂过展昭轻轻的吻他的额头:猫儿,这是我白玉堂听过的最动情的一句话,就算你前头那一段都说得让五爷气结,但是有一句你说对了,无论如何,我白玉堂一定会陪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血池中的人愣了愣:展昭,你也觉得展家的血脏?你也觉得展家人都该死?
展昭脸色暗沉一言不发,季风在一边哈哈大笑:这就是你选择继承展家的那一支?
那人摇摇头:你说得对,我的确也该去陪你祖母了。
可是,展昭顿了顿,还是坚定的说出来,如果我真的像祖母,那么我觉得祖母在天有灵的话,未必还愿意见你。
那人点头:的确,她一定不会愿意见我,那那又何妨,我这一生从未后悔我选择的路,亦不后悔走到今时今日。我知道你和白玉堂那小子一定会杀了我,我倒是想看看,你如何杀死自己的亲祖父。
展昭愣了愣,他摇头:玉堂他不会让我动手,无论如何,我是你的血脉后代,玉堂说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死后会有地狱,他也不会让我去赌。
哈哈哈哈哈血池中猖獗的笑声震耳欲聋,季风瞠目结舌:你居然还有内力?
那人不置可否,将手从血中伸出来,对着季风一道掌风,指尖飞出一支血针,季风竟是当场倒地身亡。
这是季家最后一个人,如今就剩我们了,在杀我之前,你们必须再杀一个人。说罢,从血池中突然飞出一道黑影,那人竟然和血池中的人生得一模一样。
展昭心惊:这?
那道身影并没有搭理展昭,他恭敬的对着血池中行礼:父亲!
动手吧。
身影有一丝迟疑:父亲。
动手。
那身影还有一丝迟疑,他抬头看着展昭,看着展昭的震惊,叹了口气:如果你是他的孩子,那么我是你小叔,我是你爹的弟弟,我叫展影。
展昭迟疑了片刻:我爹!,他转头顶着血池:虎毒尚且不食子,爹身中剧毒,你可能救他?
血池中的人哈哈大笑:展昭啊展昭,你和你祖母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天真。你祖母一定喜欢你,我就要去见他了,带上你,她兴许就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