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丝毫没有那种生活了数万年的威压,笑起来的时候犹如邻家兄长那样温柔。下意识就忍不住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仿佛想要把无尽的真实都袒露在他的面前。
谢忱山若有所思:就连声音都带着蛊惑吗?
他伸手摸了摸身前的触须,那些触须似乎非常喜欢他的亲近,忍不住又挨挨蹭蹭了起来,更有胆大的已经伸到了肩膀上摩梭着脖颈的皮肤。只不过在魔物凶猛的瞪视中,那些触须最终可怜巴巴蜷缩了起来,直接装死。
罗焕生有些出神看着那些触须的动弹。
他并没有他表面上流露出来的那么淡定平静,毕竟他已经作茧自缚了数万年。
刚才他告诉佛修的话并非虚假,那石碑上铭刻下来的字迹确实是归一剑阁的那位师祖所写,她也的的确确认为她所知道的事情便是真相,那道真实的诅咒才会发挥作用。
立碑。
在一位仙人死去之后,由什么人为他立碑,其实乃是一种极其慎重的行为。
罗焕生借由种种方法试图逃避自己即将陨落的命运,当然也为此做出了种种的准备,并且选定了地方作为自己沉睡的寝宫。这原本应当是一件万无一失的事情,包括立碑的要事,他自然也考虑到了。
只是千算万算,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妹妹在如他预料之中把他杀了之后,不仅仅为其立碑,甚至还铭刻了诅咒。
在已经过去数万年的时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清楚究竟什么叫做诅咒。
令出法随,规则而变。
不仅仅是如此。
想要刻下这样的法则,自然也需要付出代价。
也不知道是否在临去之前,她是否感应到了什么,她所铭刻下的这一道名为真实的诅咒确确实实把罗焕生困在了似生非死的境界,无法再做出种种应变。
因为那已经为真!
他本应该在沉睡了几千年之后,借由此地布下的种种法阵,汲取着无数生命与仙气,最终重新塑造身体化为人形。
可是在他处于那般境地后,罗焕生已经无法操控遗迹内的种种。
诅咒。
谢忱山敛眉。
诅咒,这可真是有趣的东西。
谢忱山摸了摸一根小小的触须,似乎并不介意它们对于躯体的缠绕。
如果不是因为佛魔之地的出现,或许您这遗迹也不会有出世一天。他含笑说道,所以我猜这两者之中或许有一定的联系。只不过不管这联系究竟是为什么,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罗焕生挑眉:哦?
他的声音上扬,仿佛是在听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
真是有意思,你想杀了我?他笑起来,当年他们都无法根除的存在,如今你居然想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吗?
谢忱山道:如果是全盛时候的你,这样的话当然是白日做梦。
罗焕生道:就算你身后那头忠心耿耿的魔物有再强大的力量,就算我现在确实乃是虚弱状态,可是想要杀了我,那仍然是天方夜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土壤化为沼泽,沼泽中涌现出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这样的画面依旧在不断重复着。
这是罗焕生的领域。
自然也束缚着他的意志。
谢忱山笑着说道:我确实是做不到。
他的手中幻化出一部蓝底经书。
可是这玩意儿,或许做得到。
罗焕生的脸色在这个东西出现的那一瞬间顿时变了。
谢忱山幽幽地说道:尽管我不知道这份经书的来历,但是它在你出现的那一瞬间,在我体内可是变得尤为炽热想必你的手上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吧。
罗焕生压根就没有和他废话。
把它交出来!那张儒雅的面孔顿时变了,一半褪.去了皮肉变为白骨,另外一半开始有黑影试图挣扎而出。
那都是罗焕生的能力外显了出来。
他的语气非常炙热,眼神也变得尤其恐怖,仿佛那是他渴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东西,在寻寻觅觅了许久之后,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何能不发疯?
原来如此。
谢忱山道:原来如此。
他重复了一遍。
那部蓝底经书自他手中落下,似乎就要垂直跌进了沼泽泥潭。
罗焕生的身法尤其快,在那东西还没有接触到沼泽的时候,就已经伸手去接。只是还没有触碰到那灼烧的剧痛,瞬间遍布了他的身躯,仿佛像是天雷又仿佛像是责罚,痛得他几乎无法去接触那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经书被沼泽所吞没。
无事。他强行安慰自身。
就算是掉进了沼泽那也没有关系,因为那份土壤本身就是他的术法所化,只要他用心去寻,一下子就能够找到那东西的踪迹。
只不过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仿佛遗漏了什么?
佛修的嗓音安静说道:所以这部经书就是你曾经寻寻觅觅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你是否忘记了佛,可是斩除邪魔的存在。
那片沼泽在沸腾。
那片土壤在呻.吟。
有一团无穷的、炽热的火焰在安静灼烧着。
不!
罗焕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的抬起了头。
谢忱山体内的佛印,同样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就像是在孕育着什么一样。
仿佛就只是这么看着自身也开始滚烫炽热了起来。
很快,罗焕生就发现那不是错觉。
他的身体当真开始融化。
这为什么?罗焕生捂住消融的胳膊,难以置信。
你说过石碑上的内容有真的,也有假,所以我猜你曾经出现在佛魔之地,寻到了那位佛陀的部分功法,这一件事情应当是真的。你本来就擅长魂魄之术,又试图偷天换日,以欺瞒彼岸,并且获得重来的机会。谢忱山道,所以你必然拥有一小部分经书残卷。
那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留在何处最安全呢?
那自然,是藏于自身吧?
这部蓝底经书出现在我师门的时间,已不可考据。因为从来都没有人修炼到后面,也无人知道这究竟是否完整。哪怕是谢忱山也并不知道,因为他现在只能将将打开第四式。
可是他在踏进这片遗迹的时候,就一直感觉到体内有微热。
就像是这部经书在警示着他。
可那种感觉又不像是威胁,仿佛是散发着共鸣。这种共鸣的感觉,在窥探的视线出现的时候到了极致,在视线消失的时候又渐渐散去。
在联想到了罗焕生的种种传说,谢忱山从一开始就在猜测,这位仙人或许并没有死去。
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踏入陷阱的?罗焕生哑着声音说道。
倒也不是这么说。我可并非算无遗策,徐沉水的失控就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他对沾染了佛印气息的血的排斥,却反而让我心生了一个念头。
魔物排斥的并非是他,而是佛印那种驱除一切邪恶的气息。
倘若佛印本身就是驱除一切邪恶的话,那么身为经书本体又会有怎样变化?
在罗焕生当真出现的时候,佛修便打算验证他的猜测了。
你真是疯了。罗焕生厉声说道,你可知那是多么无上的珍宝!那可是就是因为那一点点猜测就敢以身犯险孤身出现在这里,就算有那魔物又如何,他不过区区一个渡劫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