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1 / 2)

你究竟是打算作甚?别个我便不理了,你眼下这情况分明是与魔尊息息相关。你不想着如何解决也便罢了,还带着这么一个傻子到处乱跑。谢忱山,我从前说你是个聪明人,眼下来看,你这聪明脑子里是不是还缺了根筋啊?

孟侠显然是憋坏了,刚坐下就已经传音给了谢忱山。

那抑扬顿挫的语气异常鲜明表达了他的态度。

谢忱山仰头吃下了那一大碗茶水,涩涩苦苦的,普通乡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茶好酒,但今日宴席上能小心翼翼摆出来,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上好。

魔尊,说他想学做人。

谢忱山嘴唇微动。

孟侠着实没意料到这个答案。

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的神色,下意识看了眼重新捏了张脸,泯然众人矣的魔尊。

很好,他从用筷子插着,到已经学会用筷子打架了。

指的是左筷子打右筷子。

夹老半天啥也没上来。

他本是魔,便是学上百年也不可能成人,他学什么做人啊?想学做人,还是先学学怎么收敛这浑身上下的魔息得了!

如果不是谢忱山一直费劲遮掩,这样冲天的煞意,走到哪里都是个活体地图,谁人都能知道有修为高深的魔修闯进了他们的地界。

魔族自是不懂何为收敛。

他们本就是凭借着魔息威压来辨认彼此的修为实力,强大者从来肆无忌惮。

谢忱山慢悠悠地说道:自我百年间与魔尊定下契约之后,他只寻过我履约数次,如此说来,这桩买卖,倒是显得不公了。既魔尊有此要求,自当勉力而为。

孟侠:你不勉力也是可以的。

他看谢忱山这德性,怕是不听劝了。

到底是多年好友,彼此是什么性子也是清楚。孟侠说了两句,也懒得再说。待他散去障眼法,这桌子的旁人也把他当做是亲戚村民般,倒也其乐融融。

偶尔甚至还会搭上两句话。

不多时,外头便传来喇叭唢呐的声响。

一把唢呐,便穿插了人的生与死。

孟侠从未经历过如此人间事,他从记事就已经归在万剑派门下,成为亲传弟子。生涯中只有苦修,从未有过这种热闹到裹挟进去的喜事,就仿佛整个村子都融在这喜乐中。

欢腾雀跃,鼓舞喝彩。

满座皆喜。

正此时,孟侠听到一人清冽平静的嗓音刺破着这沸场,淡淡说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些皆是人间四大喜事,此刻便是第三桩大喜,魔尊可有感触?

他循声望去。

魔尊蹙眉。

孟侠眼神微沉,蹙眉?

如这般细微的反应,是真的吗?

结婚,为何,会高兴?

他听到魔尊这么问。

谢忱山便笑着说道:有良人此生能伴其左右,难道不该喜不胜收?虽不过百年,可亦是凡人一辈子。

孟侠听着谢忱山那般跟养鸡仔的老母亲般殷殷教导的模样,就忍不住闭了闭眼。

他当真是不喜谢忱山那假惺惺的面孔。

他率然起身。

谢忱山,你随我出来。

谢忱山停下话头,抬眸看着孟侠。

孟侠的眼神旋即落在魔尊的身上,凶巴巴地说道:他不许跟来。

魔尊看了看谢忱山。

谢忱山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门。

远离那热闹喜悦的吃酒席,孟侠随手布下隔绝声响的法阵。

他蹙眉,你本就不喜妖魔,我也不知你这些年为何耐着性子行走做事。可你现在与魔尊厮混,更是与你从前的作风南辕北辙

谢忱山平静说道:我没有不喜欢妖魔。

孟侠挑眉:你在放屁。

谢忱山:粗鄙。

孟侠:你给我列个你喜欢的来看看?他还真不信了,谢忱山还能有喜欢的妖魔?

先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光是他隐约知道的那点谢忱山的往事,都断然决定了谢忱山此生不可能与妖魔和解!

谢忱山还当真认真思索了起来。

片刻后,他抚掌笑道:我喜欢,当年出现在华光寺的那头小魔。

孟侠:华光寺?甭说是魔族了,便是妖寻死也不会一头撞在华光寺的。你这胡吹吹可未免太大了。

殊不知,此华光寺,非彼华光寺。

谢忱山信手在半空中勾勒起来,竟是当真给他画出来一头残缺不全,血肉模糊,七零八落的小魔来。

这寥寥数笔当真传神,非亲眼所见不能画。

孟侠有那么一瞬还真的怀疑起来,难不成真有这么头小魔颇得谢忱山的欢喜?

他失笑摇头,无奈叹息。

罢了。

他握着不知从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长剑,道:那都是你的事情,我也阻拦不得。我还是回万剑派去。莫忘了两年后,便是百年大会。

他走了两步,略停了停。

那魔尊杀性虽重,却听你话。再加上你这份因果,怕是有些门道。我等修道之人,做事光明磊落,那魔尊的脾性,还不得是出门就给人骗了。

孟侠有些莫名丢下这句话,便摆摆手洒脱离去。

谢忱山见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撤去方才布下的阵法,略想了想,传音给刚走不远的话。

其实方才你我的对话,以魔尊的修为,犹如蚊音在耳,听得那叫一个清楚。

御剑而行,正在万丈高空上的孟侠一个踉跄。

浓稠的血色红眸微微一眯。

魔尊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那热闹的院子,慢吞吞走到了谢忱山的背后。

我,想知道

他的嘴巴咔咔作响。

不到片刻,他已然恢复了那俊美的容貌。

那头,小魔,是,什么?

他显然不仅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还看到了谢忱山随手勾勒的图。

谢忱山便道:不过是第一头吃下我血肉的魔罢。

残缺不全,如丧家之犬,狼狈得只能匍匐在地,是一头又丑,又可怜兮兮的魔。

谢忱山并未回头,故而他没看到,他每说一句,魔尊就越僵硬一分。

直到最后僵硬如磐石,满身黑气。

世人皆认我为善者,殊不知我救下的第一个,便是一头只知杀戮的魔。只是那又如何?

谢忱山转身,就在动作的那瞬间,魔尊的皮肤肉眼可见又软化下来。

一张俊美的脸看着他。

那也是我愿意。

尝过他第一口血,吃下他第一口肉,吞下他的心脏

便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