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2 / 2)

城中心已经是旅馆最多的地方了。可宁婧他们连续找了四五家,都是满客状态。原来,从昨晚开始,就有旅客陆陆续续涌进川延住宿。宁婧这辆火车算是后来的了,这一带有限的客房基本都被占满了。

三四个小时都一无所获,宁婧让众人进糖水铺休息,派了警卫之一的黎崖去送封信回槐春,给梁蓉先打个底,免得她着急。

虽然川延现在不让人出去,但只要他们不在信件里写一些敏感信息,也不要透露真实姓名,那么,还是能正常寄出去的。黎崖走后,几人分别叫了一碗桂花露,清凉甜润的糖水滋润了一天来的奔波。

素良胆子小,道:“小姐,找了一天的旅馆都没空客房,咱们今晚不会要睡大街了吧,多危险呀。”

“别胡说,怎么能睡大街。”恒秋啐了她一口,转头道:“小姐,我看这地方的民居都挺宽敞的,说不定付点钱,能让他们腾个空房间出来给我们。”

“就那么住进去陌生人家里,不妥。”宁婧搅了搅碗里的桂花,悠悠道:“再说吧。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燕无淮睁着眼睛,手在平滑的桌面上左右摸索着勺子,像只懵懂的盲眼幼兽。宁婧坐在他右边,无声把勺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燕无淮的指尖摸到的勺子柄,松了口气。吃糖水不比吃饭,一不小心,黏糊糊的糖汁就掉在了燕无淮自己的衣裳上了。

宁婧十分自然地抽出了手帕,替他擦干净小手和嘴角,执起了他的勺子,道:“啊。”

燕无淮乖巧地张开了嘴,咽下了桂花露,长板凳下,穿着黑色布鞋的双腿有节奏地晃了晃,泄露了某种愉悦的心情。

恒秋和素良张大了嘴巴。其实今天早上,看到自家小姐会睡在这小孩的床上,她们就很奇怪了。不过,她们猜测,大概是因为这小孩能驱邪,小姐才那么亲近他吧。

“不知道有没有遗漏的旅馆,咱们等一下回头再看看吧。”

“几位客人,你们也是在找旅店吗?”端盘子的年轻女孩走过,听到素良的话,便好奇地插了句嘴。

宁婧抬眼,和善地道:“对,姑娘,您知道这附近哪儿还有空房子吗?”

“从昨天开始,我就见过好多跟你们一样外地来没地方住的客人,那时候就没房源了,现在就更没有了。”女孩大大咧咧地道,“不过,我刚才进货的时候,听说靠近思源山的那间小旅馆前几天结了业,债主把值钱的东西都拆走了,但一些被褥、碗碟的用具还在。现在地契还没转接,有个老妈子负责看着门,不让流浪汉进去偷东西。你们给她点钱,说不定能住几个晚上。”

宁婧谢过了她,见她消息灵通,便多口问了句:“对了,姑娘,在川延这一带,你认不认识什么厉害的天师?”

燕无淮没做声,轻轻地听着。

“天师?我倒是不认识,但我知道思源山那边有个会帮人捉鬼除妖的男人,他不是常在的,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糖水铺的姑娘果然没有骗人。等黎崖回来后,众人拉着行李,找到了思源山——川延背山,思源山其实是深山延伸出来的一截山脊。那姑娘说的那家结业的旅馆就坐落在山坡上。

看门的是个债主请来的中年女人。地契的事儿得弄十头八天,短时间内,那些债务人都不会回来。中年女人自己就是住在旅馆一楼的主人房的。见宁婧等人气度不凡,衣着讲究,又能顺势赚点钱,她思索了片刻,就同意了让他们住在二楼。

这旅馆是回字形结构的。几个人选择了最靠近走廊窗户的两个双人房。这里的床都是很窄的单人床,没法睡两个人。被子大多受潮了,只有几张能用的。最终,两个警卫住在旁边的房间。恒秋和素良原本打算自己打地铺,和宁婧住在同一间,而燕无淮就丢去和警卫睡。

可经过昨晚的惊魂后,宁婧发现,相比起危险时怎么也听不见她叫声的两个女仆,能听见她的呼叫、给予她回应的燕无淮更靠谱一些。她也搞不清这是不是巧合,但下意识地,宁婧不想让燕无淮住得离自己太远,便决定道:“不必了,无淮睡在我这边的另一张床。”

分配好房间,窗外下起了沥沥小雨。几人也没去下馆子了,就随便吃了点东西。饭毕,时间走到了晚上七点多。素良已经准备给宁婧铺床了,宁婧却制止了她,道:“我要去找一下今天那姑娘说的天师。”

说白了,燕无淮能给予她回应,也只是心理上的安慰罢了。万一今晚还是碰到那种东西,还是有天师的法宝或符咒在身比较安心。不然,她可没有那么多的胆子再被吓破了。

要是运气好,这天师是个有料的,说不定能弄到更长期的保障。

恒秋和素良对她的坚持有些不解,但现在时间尚早,俯瞰山下的街道,街上亮着灯的人家还挺多的,去去倒无妨。

燕无淮这小瞎子出行不便,宁婧想把他留在旅馆,道:“无淮,我们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们吧。”

“我要跟你们去。”燕无淮闷闷地摇着小脑袋,抱着宁婧的胳膊,瓷声瓷气道:“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害怕。”

宁婧最受不了小孩子撒娇,一听心就软了,哄道:“那行。你拉好我的手,我们慢慢走着去吧。”

燕无淮这才高兴起来,朝她笑了笑。

众人打着伞,迎着漫天的细雨来到了目的地。果然,山中有座独栋的小屋,和糖水铺姑娘形容的那男人的家的外观一模一样。而且窗户还亮着灯,看来她碰上对方在家的日子了。

黎崖和较为面善的恒秋上前去敲了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那天师是个年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长得颇为老成持正。

恒秋跟他说了来意——想请他为小姐驱妖。那天师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站在伞下的宁婧,眉头慢慢颦了起来,

宁婧站在远处,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不一会儿,恒秋就转头示意她过去。

随着宁婧的走近,天师的目光越来越凝重和不解。若他没看错,这贵小姐周身缭绕着很重的晦气。阴气入骨,应该是本身的命格。这种人须得不断向天借命,否则,必定早夭。

阴气重不难解释,可除此之外,他似乎还感受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属于人的……邪煞之气。

天师的视线在远处微微一停,顿时一凛,心中警铃大作。等宁婧走到他跟前,他便摇头对宁婧说自己没法帮忙,请她另请高明。

宁婧:“???”

被喊过来时,她还以为有戏了呢。结果还是吃了闭门羹。(=_=)

白走一趟,众人打道回府。

前面说过,旅馆的前主人为了抵债,把旅馆押给了债主。债主们把值钱的东西都拆掉了,连浴室的设备都不放过。二楼的客房浴室已经没水供应了。唯一能洗澡的地方,是主人房旁边的浴室。

恒秋两人先去洗澡,把浴室擦干净、烧好水后,才喊宁婧下去。因为宁婧害怕落单,还吩咐恒秋在门口等她。

这旅馆当初装修时必定花了大价钱,装的是那种拉电的西洋灯,暖黄的光柔和至极。两面半身镜子装在墙壁对侧,方便洗澡的人梳理头发。那浴缸不知多久没洗,宁婧肯定是不会用的,就站在地砖上给自己泼水淋身。

把一桶水都冲干净后,宁婧撩开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净了镜面,她拨开了头发,借着对面镜子的反射去看自己的后颈,昨晚落了枕,现在脖子才回过劲儿来,特别酸痛。曾月柔的脸色本就很差,连着几天休息不好,眼睛下方都泛起了一圈乌青。

等等……眼睛?

宁婧一愣,意识到违和的地方时,温热的血液登时悚然地冻结了。

镜面照着镜面,按理说,她在前面的镜子里看到的,应该是自己的背部。可现在,她面前的镜子映照出背后的镜子,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正脸。

宁婧指尖发颤,手里的水瓢突地落了地。

那东西……站在镜子里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