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李濂想要从姜幼瑶嘴里得知姜家什么隐秘的消息,也绝无可能。要知道姜幼瑶根本不关心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事,所以李濂想要打探什么,也注定是无功而返。
姜梨如今最为紧张关心的,却是永宁公主那头。
按姬蘅所说,永宁公主如今已经有了孕像,不知她自己发觉没有。一旦永宁公主发现自己怀孕了,想来接下来的一件事就是找沈玉容商量,对沈玉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至于事情接下来如何发展,姜梨很是期待。
她实在迫不及待想看着这两人难看的脸色了。
公主府里,屋子里燃着淡淡的熏香。线香细细的一条,袅袅升起的青烟也是细细的,散发出的香气像是茉莉,十分可人。
永宁公主自来很喜欢浓艳热烈的香气,淡一点的熏香,在公主府里几乎是寻不见的。但近来几日,永宁公主总是很容易疲倦,打不起精神,尤其是吃什么也没胃口,总是觉得胸口发闷,还容易想吐。浓艳的香气闻起来令她不舒服,公主府里的熏香,便全部换上了这种淡淡的。
但即便是淡淡的熏香,永宁公主也不觉得很好。她倚在软塌之上,神情恹恹,向来娇艳精致的妆容也无心打理,显出几分憔悴。皮肤也不如往常一般白皙,有些蜡黄。
“公主,章太医很快就来了。”梅香轻柔的为永宁公主按着肩,笑道:“等章太医来了,为您开上两副药方,奴婢抓了药煎好您服下,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永宁公主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有这般不舒服的景象的,仔细想想,大约是在沈如云喜宴之后。但那天她也没做什么,如往常一般,得了机会和沈玉容痴缠,别的也没什么了。何以回到公主府后便觉得很是不舒服,这都好几日了,一点儿好转也没有。实在没有办法,便让梅香拿了令牌去请章太医来给她看看。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有些埋怨沈玉容。分明她早就让身边人告诉了沈玉容,这几日她身子不爽利,可沈玉容竟也没有来看看她。虽然晓得朝中事务繁忙,但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沈玉容的心里莫不是没有她吧。
这些埋怨积攒在心里,倒让永宁公主越发的不舒服起来。只觉得头也疼,手也疼,腿也疼,连脚趾也是疼的。
傍晚天色暗下去的极快,很快,天色就整个的黑了起来。燕京城晚上刮起了大风,丫鬟们怕永宁公主觉得闷,便将公主府的窗户们都打开。一打开,狂风便迫不及待的冲进来,将大厅里的烛火顿时吹灭了一半,也桌上的纸笔吹得到处乱飞,吹得花瓶东倒西歪。
永宁公主看着更加心烦意乱,正想责罚下人的时候,梅香小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松绿棉褂子的老人,道:“殿下,章太医来了。”
章太医是太医院里与永宁公主相熟的大夫,平日里永宁公主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多喜欢直接让章太医来府上给自己看看。这会儿见章太医总算来了,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坐直了身子,主动伸手道:“章太医,本宫身子近来总是很不舒服,说具体的便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没甚么力气,乏得很,胃口也不好,总是犯恶心。有时候下午睡着了,到半夜才醒,你给本宫瞧瞧,到底是什么问题?”
听到这些的时候,章太医一愣,面上顿时生出了几分惊疑的神色,永宁公主见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给自己把脉,顿时有些不耐烦道:“章太医,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本宫把脉呀!”
章太医这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道:“殿下莫慌,老夫这就给殿下把脉。”
他伸手搭上永宁公主的手腕,仔细把起脉来。
时间其实过得并不长,但章太医的脸色在某个瞬间,突然变得雪白。不仅如此,他的额头开始渐渐渗出冷汗,连手都有些发否。
永宁公主见这次把脉的时间实在太长,忍不住皱眉斥道:“章太医,到底是什么事啊?你怎么没动静?”
章太医一下子缩回手,站起身来。他看也不敢看永宁公主,低着头踌躇着,声音都开始打哆嗦,“殿下、老夫,老夫肯能是把错了,殿下不妨另请高明,来看看殿下究竟是何缘故?”
他越是这么说,就越是令永宁公主心中生疑,永宁公主道:“太医院里,本宫就只信任你了。章太医,本宫到底有什么事,你且说来,不然,本宫就治你得欺瞒之罪!”
章太医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一把年纪的人,声音里竟然是止不住的惶惑,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似的,他道:“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殿下怕是有了身孕了!”
有了身孕了!像是一道惊雷,突然劈在自己头上,永宁公主惊了一惊,差点没回过神。
“你好大的胆子,怎敢在殿下面前妄言!拖下去!”梅香反应极快,立刻开口命令道。
“老夫不敢妄言,殿下饶命啊!”章太医不住地磕头,声音凄厉。
永宁公主皱了皱眉,像是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她看着章太医,突然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章太医连忙呼道:“下官不敢妄言。”
“你瞧着这日子,如今有多久了?”永宁公主问道。
章太医冷汗涔涔,却又不敢不回答永宁公主的话,道:“应当不足一月。”
“不足一月”永宁公主喃喃道,算起来的话,时间倒是很合适,这段日子她和沈玉容统共也只见了几次面。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每一次她都是用了避子药,沈玉容在这方面十分小心。当然,永宁公主也不愿意未婚先孕,北燕的风俗就算再开放,这种事放在寻常人家也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可没料到,便是如此,还是怀了沈玉容的孩子。
永宁公主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梅香见状,急道:“殿下,您打算”她没有说下去,永宁公主转头看向她,问:“准备什么?”
梅香讷讷道:“您打算留着这孩子么?”
永宁公主一听,狠狠的一巴掌扇过去,直把梅香打的头一偏,她厉声道:“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也容得下你一个贱婢置喙?”
跪在地上的章太医还未起身,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梅香也顺势跪在地上,她的脸上清晰的映出五个手指印,她却么也没察觉似的,仍旧道:“殿下腹中的骨肉一日日长大,终究怎么也瞒不住,若是被皇上看见,若是被外人看见,只怕解释不清。殿下一心怜惜那人,倘若事发,皇上等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发现是那人的骨肉,那人的仕途怕也是毁了,殿下定然会心疼。”
因着章太医在此,梅香没敢说出沈玉容的名字,而是以“那人”代替。这话却是说到了永宁公主心坎上去了。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肚子是怎么也瞒不住的。要是皇上发现了此事,一定要追究,最后发现是沈玉容的骨肉,沈玉容的仕途到此为止。虽然对于永宁公主来说,沈玉容做官还是不做官,她都不在意。但沈玉容自己一定不会开心的,沈玉容不高兴,永宁公主也不会快活。
她顿觉头疼。
“可这是我与他的孩子”永宁公主说着说着,眼里竟然闪现出一点近似于慈爱与温柔的神情。仿佛是和蔼的母亲,期待着新生命的出现。
这是她和沈玉容的孩子,光是这一点,便让永宁公主有无数个理由不能抛弃她。这也许是儿子,也许又是个女儿。也许眼睛长得像沈玉容,也许嘴巴长得像自己。将来长大后,会唤沈玉容一身爹,会叫自己一声娘。这是她与沈玉容深情的证据,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将这个孩子抛弃。
“我要留着他。”这句话,永宁公主说的斩钉截铁。跪在地上的梅香和章太医同时心中一惊,都没有说话。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倒是不急,如今尚且还不足月,旁人也看不出来。当务之急是养好我的孩儿,如今人心莫测,想要害我孩儿之人数不胜数,我得保护好他。”永宁公主道。
梅香道:“奴婢会保护好小殿下的。”
永宁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划过跪在地上的章太医,眼中闪过一丝凉意,她道:“章太医今日也辛苦了,梅香,你带章太医下去,请他吃杯茶再走。”
梅香会意,章太医还要求饶,只听得永宁公主笑道:“章太医不必心急,吃完茶再走,一杯茶的时间,你的夫人儿子,都不会在意的。”
章太医闻言,身子猛地一震,目光里顿时黯淡了下去,他不在说什么了,失魂落魄的跟着梅香走了出去。
大殿里又恢复了平静。
永宁公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虽然她十分希望能留下这个孩子,但梅香的话也传到了她的耳朵,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沈玉容呢?怕是不能,沈玉容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劝她不要这个孩子。这段日子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正值风口浪尖,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应当保持距离。要是有了孩子,岂不是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