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勒矮身将浑身发软的叶可可抗到了背上,几步蹿出山洞,选了一条小路发足狂奔——显然真正的逃犯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然而,他的运气似乎有点太好了,没跑多久,就发现前方被掉落的巨石截断了去路。
此时再折返显然是来不及的。
破空中传来,箭矢擦着阿穆勒的鬓角飞过,嵌入了山石脚下的泥土中。
“好箭法。”男人低笑了一声,将少女放到羽箭指示的位置,转过身拔出了长匕首。
密密麻麻的火把像是一条橙红色的巨龙,顺着山路一路延绵,而龙头的部位,正举弓对着他的,不是秦晔是谁?
明暗的火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勾出了他飞扬的发尾,也混淆了他的神色,而在几步之外,同样装扮的杨临清像是一道模糊的影子。
“发现要犯秦皓!”
跟在后面的卫兵喊完正准备上前,却被杨临清伸手一把拦住。
“你们都退下!”青年说道,“为了帮魏王府正名,世子要亲自动手!”
说完,他又看向秦晔,半是叮嘱半是威胁,“世子,此獠当着陛下的面就敢射杀李内侍,堪称穷凶极恶,您可得多加小心。”
秦晔的回答是扔掉了手中的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佩剑也好,”杨临清似是笑了一下,“免得伤到叶世妹。”
对此,阿穆勒冷哼了一声,“你们不会觉得,我这个养尊处优的小白脸弟弟能胜过我吧?”
说完,他挥舞着匕首对着秦晔直刺而去!
“锵。”
这朴实无华的一击被秦晔用剑轻巧地挡了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阿穆勒还是秦晔都没有留力。兵戈相接带来的短促撞音在山道接连不断地响起,兵刃上折射的月光几乎连成了白练。
在近乎你死我活的搏杀中,即便是毫厘之差也可能分出生死,不少禁卫看得入神,随着交锋发出或喝彩或懊恼的叹息——阿穆勒的招数传自西北崖山卫,与中原大不相同,而秦晔则用的是北衙禁军的教习剑术,他们天生就更偏向于后者。
西北与京城。
崖山与禁卫。
当长剑与匕首相击时,几乎没有人会记得这二人其实是一对血脉相连的兄弟,而不是什么见面眼红的仇敌。
“锵!”
不知道是多少次的短兵相接,早在登山时便有了豁口的长匕首应声而断,碎裂的刀刃在空中四溅,有些甚至嵌进了主人的身体。
秦晔挥剑的手停顿了一瞬,就在这时,阿穆勒怒吼一声,被碎片划伤的脸上满是狰狞血迹,脚下一瞪,双手出拳——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为这场兄弟相残画上终止符,阿穆勒看着刺穿心口的长剑,向前踉跄了几步,带血的下巴搭在了弟弟的肩上。
“啊,输给你了。”他笑着说道,阖上了眼睛。
秦晔站在原地,支撑着兄长全身的重量,从叶可可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月下一座美丽而空洞的傀儡。
“胜了!咱们胜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欢呼,山林间的“火龙”活了过来,有禁卫冲了过来,似是想帮秦晔挪开阿穆勒的尸首,然而后者却毫无反应。
欢呼声小了下去,不少人面面相觑,疑惑地看向僵在原地的少年。
叶可可勉力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秦晔面前,用滚烫的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世子,”她轻声唤道,“你赢了。”
秦晔看着她,琉璃似的眼珠动了动。
“世子,”叶可可说道,“你赢了。”
随着第二遍说完,秦晔松开了手中的剑柄,阿穆勒高大的身躯像后倒去,落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动。
欢呼声又大了起来。
禁卫们将秦晔抬了起来,一遍又一遍抛向高空,仿佛他是他们的英雄。杨临清却走到叶可可面前,对她说道:“世妹受惊,你现在安全了。”
叶可可给他的回答是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过来,已不知道是几个时辰后了。
“可可!娘的心肝!你可算是醒了!”
见她苏醒,守在床边的叶夫人喜不自胜,连忙将她头上的湿布撤下,拿了一块新的帕子帮她擦拭着脸颊和脖子。
“你是不知道,昨夜他们把你带回来,可是把你爹和我吓坏了!”
说着说着,叶夫人低头抹了一下眼泪,随后又佯装无事说道:“先前那阿穆勒帮你抓了道虚,我和你爹还当他是个好的,真是看走了眼!”
“娘……”少女声音沙哑,“别说了……”
见叶可可面色苍白,叶夫人以为她想起了恐怖的经历,连忙安抚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然而没等多久,她又忍不住说道:“倒是那个魏王世子还有几分本事,竟能将你救出来,也不亏你爹当初冒险给他起名!”
“听说陛下也对他大加赞赏,还把猎到的那头鹿王做成了菜,赐给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