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杨魁昂首道:“匠作便不说了,这原料是从川蜀深山里运出来的百年好楠木,看看这料子多温润,胡商出到五百贯也不卖的!”

赵婆子抽了口气,五百贯!而且这五百贯,杨掌柜殷勤送来了,他那生意一年进息怕也低不到哪儿去吧!

徐菁笑笑没说话,其实心里也吓了一跳,她虽然知道楠木贵价,却不知具体能卖几何,听到这数字,心尖儿都一颤。

待杨魁和赵婆子都走了,院里的仆婢心里还在翻腾,他们的心情也算是峰回路转了,白日还有人传三夫人家境贫寒,茶砖都没见过,嫁妆单薄,谁想这会儿便让他们开了眼界。

“姑娘,这居然要五百贯不止!够我多少年月钱啦!”虹玉小脸红扑扑的,同温澜说话。

温澜小声低语了几句。

虹玉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什么,夫人有十万贯压箱钱啊?”

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徐菁都不知自己是什么样表情,她瞪着扬波,只觉扬波是故意的,明知道虹玉口无遮拦。转而心底又感触,女儿这分明就是为她打算。

嫁妆可没有财不露白这一说,张扬出去,纵然她家世与叶家不般配,凭这十万贯,在京师也没人能闲话一句薄厚。只是,又叫她如何安享。

……

多亏白氏给三房院里塞了好几个尖嘴生,还未到第二日,三房发生的事便几乎传遍叶家。

还有人打听到,三夫人轻车简从,看似没带什么嫁妆,其实是因为大部分钱都拿来在京师买铺子与地了,实实在在,做不了假,来日必然还有更多杨掌柜那样的人登门拜见新东家的。

白氏听说后气得往叶训身上扔杯子,“不是你说她嫁妆单薄的,现在好了,我面皮要不要了!”

叶训也怒,“难道只我一个人说吗?老三和家里通信时就这么说的,我看他一定是故意的!好啊,我就说难怪他那么多年没续弦,这会儿娶了个寡妇,原来徐氏嫁妆那么多!”

别说老三,哪个听到这数字不会心动?

然则被他们责难的老三现时也呆愣得很,怎么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他娘子就家财万贯了,他竟然还偷听到有人胡说,三老爷根本就是冲着嫁妆娶的三夫人??好冤啊!

第6章 猜测

本朝女子,嫁人和离了能分家财,娘家无后也能继承部分,倘若是个富家寡妇,那更是坐享家产。

莫说叶谦只是开封府推官,这上到当朝宰执,下到平头小民,为了钱财迎娶寡妇,甚至当起接脚夫的,都大有人在。

三夫人携了十万贯资妆的事一传出去,他人立时理解叶谦为什么会娶一个平民寡妇了,而且私底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还算叶谦平日为人算正直,才没有恶意揣度,说他要谋取徐菁财物的。

——不错,说他看在徐菁豪富方才求娶,已经是较为中听的言辞了。

叶谦满腹委屈说不出,回去质问徐菁:“夫人有万贯家财,为何先时死死瞒着我,还假称资妆单薄。若是心有猜疑,我可以指天发誓,我叶谦确确实实不知道夫人有如此多嫁妆,我真的就是踏春时看了夫人一眼,心生爱慕才求娶的!”

徐菁的父亲名下也有商铺,叶谦一时没想到那么多,只以为钱是徐父给的,平日里只是家中人丁单薄,怕人觊觎,藏富而已。

徐菁先是惊愕无语,待听他说起踏春时一见钟情,面颊都红了红,“……老爷,不是这样。”

叶谦还在自陈心迹,“外人闲言碎语,我立身正不怕,唯恐夫人你也误会。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找林主簿对质,他那时与我同行。我见了夫人便同他说,若夫人并无夫家,我必求娶!”

徐菁目瞪口呆,没想到叶谦如此放浪的一面,她强忍着羞窘道:“那些钱,是扬波放在我这儿的。”

叶谦:“嗯??”

徐菁此前对叶谦只是宣称,扬波幼时身体弱,险些夭折,因此除去名字寄养在寺庙中,一直到过了生死劫难才接回来。相关文书手续,还是扬波“补齐”的。徐菁一定要将扬波带到京师,除却母女分别多年,更是不希望留在章丘被揭破。

此时也只能这个谎言上再找补,徐菁半真半假地道:“扬波很有经商之才,她在寺庙里起先在庙会做些小买卖,后来慢慢做大了。这钱财是她隐匿下来的,毕竟身份不便外露,外祖家无男丁,也不愿留给过继子。如今又要赠予我做嫁妆,可我怎么能收,只想着待她出嫁了,一并给她。相公,你知道此事,可千万不能对外说。”

叶谦半晌才回神,一脸尴尬,“是扬波的啊……竟然是扬波的……呵呵,我就说,扬波这孩子怎如此干练。早先在章丘我便觉得,扬波若是男孩,我一定要叫他去考科举的。”

他瞄了徐菁一眼,见徐菁也不好意思着,自己反倒松快些,感叹道:“世上奇人何其之多,纵然身为女子,才略也不输他人。古有巴寡妇、吕妇,今有吾家扬波。”

再说温澜来叶家那日,夜里月上柳梢了,叶诞方才回来。

因家中现有个皇城司的大祸害,叶青霄不敢声张,连他娘也不叫知道,偷偷去敲他爹的门。此事他不便四处宣扬,又不得憋着一个人知晓。

“你这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叶诞皱眉呵斥。

“嘘,爹,小心察子。”叶青霄竖起一根手指。

原本昂首挺胸训斥儿子的叶诞立刻面色一紧,放小了声音,“什么?”

叶诞好歹也是盐铁副使,听见察子二字,面色也为之一变,可见皇城司密伺遍布,使人惴恐。

“今日我去接三叔,三婶带了个女儿过来您是知道的,可我见了面却发现,那分明是原来皇城司的祸……温澜,就是陈琦的义子!”

叶青霄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有些复杂,叶诞白日办公耗费心神,竟想了好一会儿什么叫三婶的女儿原来是忠恪公的义子。

这是个什么关系,到底男的女的??

叶青霄说道:“我同他打过交道的,数月前辞任离京,谁知又打章丘过来,成了三叔的继女。他若不是探事,何以变服?”

他又将白日与温澜的见面、对话复述一遍,不过刨去了自己失态的部分。

叶诞沉思半晌,方道:“以我所看,他言之不虚,怕确是暂住。既然假称辞任,要办的事定然是不便宣之于众。要探事也不必亲自来,还叫你发现了。你说,他先去了一趟章丘,可是有所图?”

白日里叶青霄又气又急,后来回去仔细琢磨了一下,他和皇城司打交道多,也觉出不对味了,此时低声道:“应当说是皇城司所图。忠恪公在世时,便一心要使皇城司能外出探察其他州府之事,而非限于京畿,只是却屡次折戟在地方上,朝臣屡屡反对。三叔在外为官,谁知道他是不是借这个身份,在那一带暗中布置。”

布置完了自然就回来,只是暂住在他家,待来日金蝉脱壳,回去复命。

叶诞颔首赞同,“既然他叫你知道了身份,应当是无碍的。你记得,此事也不可叫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