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祖孙俩熟悉了,还留景宣在太极殿里住了几日。
这显然不合规矩,便有朝臣上奏,言说亲王之女居于内宫,又是太极殿这样的地方,未免令人非议。
皇帝倘若珍爱一人,那便如同昔年的李政一般,无论如何都会护住他的,这次也一样。
“想当初天下未定,朕的胞姐平阳长公主便曾统兵数万,威震关中,不输男儿,卿等何故轻视女郎?”皇帝回复臣下,说:“渭河县主聪慧颖达,幼而不凡,正是上天赐予李氏的嘉女。”
平阳长公主昔年战功赫赫,军中颇有声望,这么大一面旗帜抬起,朝臣便不好再说什么,渐渐地,那些非议也都停歇。
景宣自宫中回府,正逢钟意腹中孩子在动,她拉着女儿小手,叫她摸一摸,笑道:“感觉到了没有?”
景宣有些惊奇,讶异道:“小弟弟在动!”
崔氏入府陪伴女儿,直至生产,闻言笑道:“景宣的嘴可真甜,若真是小弟弟,你父王一定要给你个好彩头才是。”
景宣对于母亲腹中的弟弟很期待,小手摸了摸,忽然哒哒哒跑到一边去了。
钟意赶忙唤她:“你慢点,仔细摔了。”
又叫乳母:“跟着她,仔细些。”
她刚说完,景宣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乳母,捧着她素日最喜欢的玩具,她声气稚气,道:“弟弟,玩。”
钟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觉得心都要暖化了。
“真乖。”她爱怜的亲亲女儿的小脸。
崔氏也在侧笑,笑完又道:“我见你这一回肚子尖,必然是位小世子。”
“这种民间之说哪里做得准,”钟意经历过生景宣那一回,早就不信这个了,摇头失笑道:“前番我生产前,来伺候的产婆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说我肚子尖,是世子,爱吃酸,是世子,连格外爱闹腾,都是小世子淘气,不过是知道陛下想嫡孙,说好听的哄我罢了。”
“总是图个吉兆,”崔氏低声问她:“你觉得这一胎是男是女?”
“我不知道。”钟意嘴上说笑,心里的忐忑其实比谁都多。
皇帝那么迫切的想抱嫡孙,李政今年也二十有七,易储的圣旨都同宰辅们商议好了,欠缺的便是一个可以作为继承者的世子,更直白些,便是儿子。
李政只有她一个人,虽然共同分担,可子嗣的压力仍旧叫她有些直不起腰来。
这些话她跟别人没法儿说,只能同母亲讲,靠在崔氏肩头,她轻轻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腹,叹道:“但愿是个男孩子。”
……
草长莺飞的三月,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
后园里的花儿都开了,姹紫嫣红一片,绚烂明丽,极为动人。
聪慧的景宣也像世间寻常的小姑娘一样爱美,叫父王去后园摘花,做成花冠,每日戴在头上,但凡有花瓣儿蔫了,便要换个新的佩戴。
钟意笑道:“你就纵着她吧,照这个架势,顶多一个月,后园里的花儿都能被她祸祸了。”
“景宣喜欢嘛,”李政倒很乐在其中,笑道:“只要她高兴,想怎样就怎样吧。”
天色已经晚了,二人便准备就寝歇息,景宣不肯走,便叫她留下,届时睡在中间。
钟意散了头发,信手梳了几下,便觉肚子一阵疼痛,很轻微,但又有些熟悉。
“好像要生了。”李政便在她身边,她顺势歪在他身上,轻声道:“先别声张,把景宣哄走,我一会儿疼起来,怕吓着她。”
李政心中一惊,随口扯个躲猫猫的缘由,叫乳母带着女儿走了,然后才唤产婆侍女入内,又叫人去请这几日留在府上的御医。
这是早就排演过无数遍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还真没人觉得慌张,另有宫中内侍要回宫送信,却被李政叫住了:“这么晚了,孩子也不知何时出生,别去惊扰父皇,明早再说便是。”
他也怕叫皇帝枯等一夜,倘若生了孙女,那失望与怒气只怕会更盛。
内侍则恭声道:“陛下早就吩咐过了,但凡王妃发动,便叫奴婢入宫送信,委实不敢推迟。”
李政不好再说什么,便叫他走了。
钟意是足月生产,宫口开的很快,许是上天见怜,不多时,孩子的头便出来了。
李政歪在等候,听得内里消息,又惊又喜:“怎么这么快?”
产婆答道:“王妃先前毕竟生过小县主,这回快些,也是寻常。”
钟意发动不过一刻钟,孩子便见了头,待到两刻钟后,秦/王府的小世子呱呱坠地,顺遂的令人吃惊。
产婆见是世子,便知此次封赏觉不会少,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崔氏也松口气,连念几声阿弥陀佛,亲自抱了孩子往内室去擦洗身上秽物。
“恭贺殿下,”另有人出去送信,笑道:“是位小世子。”
“上天保佑,”李政惊喜交加,还有些终于可以说出口的庆幸,关切道:“王妃还好吗?”
“都好,御医给王妃和小世子号了脉,都很康健。”
李政迫不及待的往内室去见生产完的妻子与新生的儿子,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叫人往宫里去报喜,告知父皇这个好消息。”
侍从笑答道:“殿下说的晚了,报信的人早就走了。”
新生的小世子吃过奶后,合眼睡得正香,钟意倒不怎么累,歪在塌上,极珍爱的打量他。
李政到一侧坐下,温声道:“像谁?”
“不知道,还没睁眼呢,”钟意想了想,笑道:“景宣是出生第二天睁眼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
说曹操,曹操到,景宣气鼓鼓的自门外进来,闷闷道:“父王,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