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李太后高喝。
不多时,外面马上进来一人,听候李太后的吩咐。
惠猛出宫之后,被人击杀于巷道里。
惠猛之前能做到昭玄寺的统领官,不仅仅是得了少帝的青睐,他自己本人在佛法上也颇有造诣,算的上是个高僧。
高僧遇刺,事情顿时变得严重。少帝问讯大怒,下令彻查,并且增加洛阳内兵马值守。一副要将此事彻查到底的样子。
命令下去,可是或多或少受到李太后那边的阻拦,少帝心下猜到了什么。渐渐太后令人刺杀皇帝宠幸高僧的消息在洛阳城内弥漫。
帝后互相猜忌的消息越演越烈。而宗室们要求李太后归政的呼声越来越高。
这天,李太后又接了几乎一半大臣上言请求皇帝亲政的奏章。李太后头疼欲裂,她翻看那些奏章,脸色青青白白,最后一把把那些奏章丢了出去。
元氏宗室们遍布朝堂和地方,他们是要求皇帝亲政的主力军,渤海王元清起兵就是用她迟迟不肯归政做借口。这些宗室不尽然都是些清贵的虚职,如果时间拖长了,又多来几个渤海王,朝廷不一定能招架的住。
上一回才经历过六镇之乱,要是再来几次,她就真撑不住了。
一个年轻男子轻手轻脚进来,他坐在李太后旁边,见李太后满脸愁容,伸手给她按摩肩膀。
李太后看了他一眼,见男宠脸上愁眉苦脸的,“你怎么了?”
“太后,臣在外面听到些不好的消息。”男宠靠近了李太后,在她耳边轻轻道。
“甚么消息?”
“有人说,陛下已经等不及了,想要收回大权,已经和外面的几位联合起来,想要胁迫……”
李太后的脸色顿时青黑,怒喝,“不要再说了!”
男宠立即噤若寒蝉。
李太后坐下来,脸色极其难看,她看了眼左右,最后一首撑住额头,嘴里喃喃的在说些甚么。
男宠尖着耳朵去听,李太后语速太快,怎么也听不清楚。
过了良久,李太后一脸肃杀,像是终于做定了决定。召来自己殿中的一个宦官。
第二日洛阳城门开启,一个平常人装扮的年轻男子骑马飞快驰出城门。径直北上。
晋阳的雪下的气势磅礴,从昨天夜里开始,就一直下。北方的雪没有南边的那么秀丽,飘如柳絮,哪怕没有利如尖刀的寒风,也和泼盐似得,不停的往下抖动。
明姝从刘氏那儿出来。天气冷的厉害,刘氏原本有那么点气色的病情,也在这天气下面,迅速恶化。
这两天干脆就昏睡在床,身上发热,起不来了。
不是高烧,只是低热。但人老了,身体大不如以前,也昏睡不醒,起不来身了。
明姝看了刘氏一会,慕容叡就和她一道出来,里头有侍女照看着,暂时也用不着他们。
明姝穿着狐裘,狐裘是上回慕容叡秋猎的时候,亲手猎的白狐。狐裘如雪,穿着站在外面,浑身上下都是暖意融融的。
“大夫说,阿娘如果能熬过这个冬天,那么就还能过接下来的大半年。”慕容叡突然道,他神色无喜无悲,一时间,也不能判断他这话里有什么情绪。
“怎么会……”明姝张嘴惊呼,她看看左右,“不是前段日子还好好的么?”
刘氏前段日子生病,但是姿娥来的那段时间,人看着脸上的笑影多了,就连吃饭都比以前要多了一碗。天气冷了之后,才这样。
怎么好好的就变成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生死无常。大夫说阿娘的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好了。”慕容叡神情里没有太多的伤心。
“我叫人把长生接回来吧。”
外面的雪下得正盛,雪花飘到廊庑里头来,沾在她的发丝上。慕容叡抬手就替她把发丝上的雪花给抹了。
明姝一惊,而后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狂喜。紧接着那股喜意突破了脸上绷着的那层皮相,从眉梢眼角悉数盛开。
“高兴吧。”慕容叡低声问。
明姝看了他一眼,眼眸飞快的往四周扫了一圈,点了点头。
她私下可以去看孩子,但是私下还是比不上正大光明的把他带在身边。
“阿六敦这个人,在长生上面,还算不错。”慕容叡难得的说了一句慕容陟的好话,“他这段日子对长生教导甚严格,我上次去看,已经有些气度了。”
慕容叡忙得团团转,并州内外的事就够他从早忙到晚,还不带打转的,能给长生的时间少之又少。慕容陟一介白身,没什么事需要他去操心,干脆专心致志教导长生。慕容叡曾经担心慕容陟会夹带私货,说他坏话,叫人盯着。
出乎意料,慕容陟没有说他坏话,因为一句都没有提到他过。只是让长生学字背书。
慕容叡知道之后,一时半会的,心头情绪复杂,竟然是叫慕容陟小小的扳回了一成。
明姝听他提起慕容陟,内心多了几分愧疚。慕容陟想要什么她都知道,但就是他想要的,她偏偏给不了。
“我欠了他。”
“谁欠谁呢。”慕容叡不喜欢她说的这话,他伸手拉住她的手。今天天气还算好,只是下雪,并没有刮风。北方的寒冽,一大半是风带来的。北风如刀,刮风的时候,人行走在其中,犹如利刃加身。不刮风的时候,倒是没多少感觉。
但她的手还是有些冷,慕容叡手掌把她的手包容在里头。
“我听说你几次和他说了和离?”
明姝飞快的乜他,想起他有现在的成就,心下也就豁然开朗了。
“嗯。”
“那也就没办法了。”慕容叡没有明姝那么多的愧疚,他不是接受汉人那套三纲五常长大的,而且鲜卑人对这些东西有天生的抵制,毕竟不是原有的,要说遵守,也不一定多遵守。汉化鲜卑都那样,就更别提他这种自幼就在胡人里头打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