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闲看向她,眼中透出疑惑。
章令说道:“先前皇后所选那些人家,多半都是站在皇后一边儿的,比如这次泰和殿事件落马的礼部尚书,家里不也有个女孩儿本是免选的吗?幸好不能成事了。”
西闲道:“公主的意思是……”
章令道:“娘娘可要选一些亲娘娘的朝臣之女才好。比如上回御史弹劾之中,就有国子监蒋学士上书驳斥过御史,说他们罔顾伦常擅议天子家事。还有这次泰和殿之事里并未参与的那些人……尽是可以考虑笼络的。就算为了以后着想,娘娘也要多做些事,叫那些人知道娘娘的宽仁体察,他们当然也会格外拥护娘娘。”
上次章令暗示西闲会在贵妃位上更进一步,当时皇后还在,西闲只不置可否,且并未让她再说下去。
如今听章令却也是这个意思。西闲便只笑笑:“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后宫里风云变幻,谁也说不准如何,何况我如今虽是贵妃,但底下还有两位夫人,再加上那些待进宫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是出身高贵,看着了不得的人物,所以我竟不敢说什么了。”
章令道:“宫里虽现有两位夫人,可哪个能跟你争锋?”
说到这里,章令欲言又止,只笑道:“至于其他的贵女,就算再新鲜,但太子还是娘娘您亲生的,这可是谁也夺不走的。”
西闲笑笑,并没答话。
就在这时,外头小江子却突然狼奔豕突地跑了进来,脸色张皇。
西闲一看他如此神色,心就跟着发颤,忙道:“别急,出了何事?”
小江子跪在地上,如丧考妣,道:“娘娘,也不知怎么了,奴婢在外头打听着,李夫人娘娘在勤政殿里……服、服毒自尽了!”
西闲蓦地站起身来,章令也甚是震惊:“什么?李夫人自尽,这是为什么?”
小江子惶惶然道:“听人纷纷地说,李夫人承认是她谋害了皇后娘娘……在众位大臣面前澄清之后就、就自尽了。”
“是她?!”章令瞪大双眼,“她?她竟有……这种胆子?”最后一句,却也不知是震惊李夫人有这种胆子去谋害皇后,还是有这种胆气当殿自戕。
西闲却不发声,只是望着小江子,一瞬间眼前掠过李夫人那纤弱娟秀的样貌。
皇后之死仿佛仍是昨天发生的事,如今又是李夫人,西闲几乎觉着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皇后如今好端端在凤安宫,而小江子也没来回禀过什么李夫人在勤政殿服毒的话。
章令公主惊愕之余转头看向西闲,却见西闲脸上是一种惘然之色,章令本要说话,可看西闲如此,便把心中要说的先咽下了。
这日的确是顾恒送了泰儿回甘露宫的。
顾恒虽知道西闲也许听说了李夫人之事,但毕竟不知详细,本打算若是她问,便尽数告知,谁知西闲并不打听,神情虽然仍是温和如常,却隐隐透出几分冷来。
顾恒心中震动,却猜不到什么缘故,自然也不敢问,只好把泰儿交给西闲,行礼后退了出来。
顾恒出了甘露宫,见小江子殷勤地跟在身后,他便止步问道:“今日宫里可有事吗?”
小江子摇头:“没有呀。顾统领问的是什么?”
顾恒道:“娘娘……好像不大高兴。”
小江子眨眨眼:“娘娘向来不都是这样吗?”
顾恒皱眉,才要走,小江子道:“对了,今儿是章令公主在这里坐了半晌,后来,就听说了李娘娘的事……好像是打那时候起,我们娘娘就有点少言寡语的。”
顾恒若有所思,只吩咐说:“好生照看着吧。”
小江子忙又问道:“顾统领,皇上今晚上可会过来?”
顾恒道:“说不准。”说着就匆匆去了。
这夜赵宗冕果然并未回来,西闲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正睁着眼睛发愣,便听到帐子外窸窸窣窣的声响,西闲本以为是赵宗冕回来了,便抬手掀开帘子。
谁知眼前所见的,并非赵宗冕。
却是泰儿,只穿着明黄色绸子中衣,正悄悄地想要爬上床的样子。
见给西闲发现,泰儿心虚地叫道:“母妃……”
赵宗冕曾严命他不许再跟西闲同睡,泰儿自然不敢违抗,如今给捉了现行,灰溜溜地就想回去。
西闲捉住小孩子的手臂,软乎乎地握在手心里,才觉着心里踏实。泰儿察觉母亲的意思,兴高采烈地爬了上来。
西闲抱着泰儿,轻声问道:“怎么半夜还不睡?”
泰儿道:“睡不着。”
西闲道:“怎么睡不着?明儿还要早起念书呢。”
泰儿答应了声,虽然不动,但西闲转头看看,见他眼睫轻眨,显然还不肯睡。
西闲笑道:“到底怎么了?”
“母妃……”泰儿睁开眼睛,突然抱紧西闲道:“母妃别害怕,泰儿不会让任何人害母妃的。”
西闲一怔,垂眸看着可爱懂事的小家伙,心里头那点烦乱惶然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
泰儿见西闲不答,焦急问:“母妃不信吗?”
“母妃相信,”西闲在他的小脸轻轻亲了口,悄声道:“母妃也不会让任何人害泰儿的。”
泰儿这才欢喜,咯咯地笑着钻到西闲怀中撒娇。
次日顾恒一早仍来接了泰儿,这次他并没见到西闲,只是阿照出来送的。
连日里习惯了早上跟西闲照面,突然见不到,心里竟隐隐地有些惴惴不安,顾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甘露宫。
而在此刻,甘露宫的内殿里,西闲立在窗前,望着栏杆外一树开的明媚绚烂的紫薇花树,轻声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害怕顾统领进来,还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