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俞凝思,未曾回答。
薛盈道:“孩子无辜,那是生命。陛下既然要他双亲死,那便用这两条性命换孩子一个平安吧。”
“你不怕徒留隐患?”
薛盈道:“我相信陛下自能控制这一切。隐去这宫门之变的罪名, 让史官写上恭亲王与王妃是去于疾病, 也好让这孩子未来能健康成长。如今西宋与东交战,虽不会波及我朝,但朝内平安总好过发生动荡。”
盛俞望着薛盈, 她眉眼温柔,自从成为母亲,她身上似乎多了一种亲和,有让人如沐春风的舒适。
他抿起笑:“就依你。”
此事尘埃落定,白湘与薛盈说道,许太后得知此讯才在悲痛中有了力量。宋嬷送了许多小儿物品,都是太后为弘至准备的,薛盈派了白湘去谢恩。
她这些时日没有见到江媛,心里倒是十分想念。
寝殿内温馨宁静,乳娘喂完奶将弘至抱到薛盈床前。薛盈小心接过孩子,怀里的小人儿伸手抓住她衣襟。很轻微的力量,在薛盈心内却重如千钧。
她唇边笑意温柔,乳娘在旁道:“皇子虽是早产,但身体健康,太医们都道小皇子是有福之人。”
白湘端来薛盈日常要饮的补身药,望着襁褓里的婴儿有些担忧:“娘娘,为何小皇子出生已有五日,还不曾睁眼。”
“太医说他会比寻常婴儿睁眼晚些。”薛盈虽如此回,不免也有些担忧起来。她低头望着怀中的小人儿,那双阖上的眼皮忽然一动,竟一时颤悠悠地睁开了眼。
薛盈在一瞬间望见了天地间最纯净的东西。
是山涧清泉,又像皓月凌空。
白湘与乳娘欢喜不已。
薛盈紧紧搂着孩儿,弘至的眼珠算大,转得很缓慢,他目光还没有焦距,却似乎在好奇里寻找娘亲,一点一点将黑闪闪的眼睛移向薛盈。
他咿呀咧着小嘴,揪着薛盈的衣襟。
薛盈心房刹那间被四月里的暖阳照亮。
她笑:“我的孩儿眼睛真好看,娘亲都看不够呢。”孩子皮肤已经长得白皙,脸颊粉嫩,小爪也肉乎乎可爱,薛盈温声道,“你父皇给你起的名字太过沉稳,娘亲给你起个小名好不好,你叫小五吧,娘亲等了五日,每日都在担心你。小五,娘会耐心等着你喊我一声娘亲……”
白湘笑道:“娘娘,你忘记陛下了,奴婢这就去告诉陛下小皇子已经睁眼了!”
“去吧。”薛盈忙道。
盛俞像踩着疾风而来。
他冲到床沿,俯身望着薛盈怀中的小婴儿哈哈大笑:“他的瞳仁多像我,是最英俊无伦的褐瞳。”
“陛下原来这般自卖自夸。”
“他鼻子像你,嘴像我,脸蛋像你……”
“我脸有这般圆滚滚么?”
“长大就好看了。说得也对……”盛俞仔细瞅着小婴儿,“弘至早产,为何还吃得这般胖。”
“孩子这不是胖,他肉肉的,抱着软乎乎,多可爱。”薛盈维护着孩子,说道,“我给他起了小名,叫小五了。”
盛俞皱眉:“他未来要继承大统,不能叫这般寻常俗气的小名。”
“你说他小名俗气?”薛盈一时有些委屈不忿,“这是我起的,你是说我所思俗气吗。况且孩子还小,若他长大后心思活泼,不喜欢被江山压着,你可别早早下旨立他为储。”
“娘娘……”白湘想要制止,又碍于身份不敢言。自古哪个妃嫔不是盼子成龙,偏偏自家主子还这般不领帝王恩。
只见盛俞非但没有怪罪,见薛盈花容不悦,已柔声安慰道:“方才是我话中不妥,这小名起得很顺口,小五很好听。至于立孩子为储这个问题……你瞧他眼睛呆板的,一点都没有他娘亲灵动,为父的说他半天不是了,他还痴痴傻傻瞪着我。”
盛俞自顾自道:“这般心性,是个稳重的天降之才,能继承他父皇的英姿威武。”
薛盈忍俊不禁:“我才知,孩子他爹这般风趣。”
“你不生气了。”盛俞温情含笑。
白湘识趣地带着宫人退出寝殿,盛俞坐到床沿搂着薛盈。他偏头瞧着她细白的脸颊,忍不住吻了一口。又垂眸瞧着她怀中的孩子,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孩子的脸颊。
“你洗过手了吗?”薛盈连忙打开盛俞的手。
“我只碰过奏折……”
“那奏折从臣子手中传到御前,经过多人之手,你快去洗洗手再碰孩子。”
盛俞无奈:“他真是娇弱得很。”
“这是自然。”
“他比朕都还受宠……”
“……”
盛俞陪伴母子许久,恋恋不舍被大臣请去了勤政殿。
白湘瞧着那模样忍俊不禁,忽听庭院洒扫的宫人在外禀报信鸽飞回来了。
白湘从信鸽爪上取到信,回寝殿朝薛盈道:“娘娘,温夫人的信来了。”
薛盈展开看,温氏在信中道要回京来看她与小皇子,也正好将这一年劳作政绩禀报给盛俞。
白湘从薛盈手中接过信,一时愣神。
薛盈问:“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