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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衣原本望着墓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闻身后的沙沙叶响,眉峰微微皱起,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说过,再让我在江湖上碰见你,我就叶白衣看着一身红衣似血的温客行,眼眸骤然锋锐,手下意识的伸向后背,握上龙背剑柄。

师尊且慢!白衣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叶白衣身前,拱手一揖,看着他师尊鬓间又多了几缕的白发,也看着他师尊冷漠的眉眼,恳切地说:师尊,可否给温客行一次解释的机会。

温客行只见叶白衣面有迟疑,便利索的双膝跪在他面前,恭敬地说:叶前辈,晚辈天生偏执,误入歧途,半生为仇恨所迷,只想着阴谋算计,与世共焚。差点辜负了父母的教诲,而今晚辈终于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只想着堂堂正正与他一战,还清白于人间,还望前辈成全。

成全?你让我成全鬼谷谷主?叶白衣语气虽然依旧不善,但手却缓缓的离开了龙背剑柄,垂在身侧,俯视着跪在他身前的两个青年。

师尊,您成全的不仅是鬼谷谷主,还是温如玉的儿子,秦怀章的徒弟,因容炫之故才误入歧途,半生飘零的甄衍。白衣看他师尊手都离开剑柄了,心也就放下一半。

哼,什么时候你也这般油嘴滑舌了?叶白衣有些狼狈地错开白衣恳切的目光,偏头看向温客行,确实如白衣所说,若没有他那小孽障在江湖搅起的腥风血雨,或许就不会有鬼谷谷主温客行,这个曾深陷鬼域的青年。能如他的父辈一样平安长大,成为一名悬壶济世,恣意风流的少年神医。

只这般想着,他便叹了一声,算了算了,是他教不严,养出了那么个小孽障,才连累了这么多人。不管是温客行深陷鬼域,还是白衣心魔缠身,说到底都是被容炫那个小孽障连累的。叶白衣回身望向那被风雨磨了二十年的青石墓碑,叹息一声:都起来吧。

一听这话,白衣与温客行对视一眼,心中大石陡然放下。

叶白衣松口了,这事情就有的谈了。

说说吧,你想怎么还清白于人间?叶白衣背对着那两人,背脊虽然挺拔,但语气却有些疲倦。

叶前辈,我想请您助我于除祟大会上假死脱身,只有鬼谷谷主温客行死了,我才能以四季山庄温客行的身份,堂堂正正找我的仇人报仇,将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大白于天下,让天下群雄作证,光明正大的审判他。待晚辈大仇得报,会封闭鬼谷,此后进出不能,阴阳断绝,还天下一个乾坤太平。温客行将他的计划与打算和盘托出,耐心等待叶白衣的定夺。

叶白衣心思几转,的确有一些心动,若能兵不血刃,让鬼谷自然消失于世间,又能为那小孽障多少偿还些罪孽,那是再好不过的,但他却没有急于回答温客行肯与不肯,而是侧身看向站在温客行身旁的白衣。

你要助他?

白衣拱手垂头,避开他探究的视线。

是,不论是温如玉与我有救命之恩,还是为报容炫的仇,我都会鼎力相助温客行。

这和那小孽障有什么关系?叶白衣却是有听没有懂。

师尊可知,温客行的仇人赵敬,便是当年在高崇剑上喂毒,间接害死容炫的罪魁祸首。

叶白衣闻言,浑身就一绷,神情严肃至极。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叶白衣直视着他坚定的双眸,没错过白衣那眼底一闪而逝的疯狂与杀念。

叶白衣最了解他带大的孩子,白衣是从来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的,他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赵敬!

叶白衣一想到前些日他才刚和五湖盟盟主赵敬约谈除祟大会一事,想到宴席间他那殷勤谄媚的讨好,冠冕堂皇的豪言,现在就一阵恶寒。

就是这么个在他看来虚伪无能的废物,竟然害得他那孽徒惨死,无数人家破人亡,更不知道他背地里到底犯下多少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血债。

没想到他叶白衣还有看走眼与小人共谋的一天!

思及此处,他看向温客行,冷哼一声:帮你也无不可,但你要记住今日所承之诺,待你报仇雪恨之后,封闭青崖山鬼谷,鬼谷本就不应存于世!

多谢叶前辈成全!温客行拱手一揖,这一声感谢发自肺腑,更是真诚至极。

废话说完了就赶紧滚,别在这碍我的眼。叶白衣还是有些放不下面子,没好气的说。

眼下温客行却不甚在意他的恶语相向,只与白衣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喜,只要叶白衣肯松口出手相助,温客行就能放手一搏,事成之后也能全身而退。

师叔,我们走!温客行的喜怒从来都是浮于表面的,眼下事情已了,他拉着白衣就想离开,但不管是叶白衣的一声:我只让你滚。还是白衣的一动不动,都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回去吧。白衣拍了拍温客行的手臂,什么也没多说,只让他先离开。

温客行想着这师徒之间怕是要聊些什么,便也不多做纠缠,拱手一礼,一袭红色便消失在了深林之间。

林木间,墓碑旁,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一师一徒。

叶白衣看着这个青年,想到的却是上次分别他一身的伤,而那些都是他打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是问他伤养好了没有?还是该问他可曾怨恨过他?

白衣岂能看出他的犹豫和不自然,见他师尊的鬓边又多出几缕白发,他又能自然到哪儿去?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叶白衣以为他们俩会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却没想到是白衣率先一步,错开了他愧疚的目神,几步走到那立在林中的墓碑前,双膝一跪,三拜叩首。

这两座葬在青崖山白鹿镇外的陵墓,一座是容长青的,一座是容炫的,前者是容夫人为其立的坟茔,而后者则是白衣亲手埋葬的。

白衣跪在容长青的墓前,看着这座他近二十年未曾祭奠过的坟冢,眼眶微红,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与哀伤。

叶白衣叹息一声,走到白衣身边,单手抚上他以不再单薄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两座青石墓碑,语气是说不出的复杂。

炫儿是你安葬的?

是,青崖山是个好地方,爹爹喜欢,他也会喜欢的。

你不是从小就跟炫儿不对付吗?嫌他跟你争宠,后来又彻底跟他闹翻了,怎么还给他安排后事,要替他报仇呀。

我跟他不对付是我的事,与他闹翻也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但我见不得他被人算计,英年早逝,更见不得,害他的人竟然逍遥了这么多年。白衣这么说着,眼前便像是浮现了那已成为他心魔的一身血色,他抬头仰视着叶白衣,声音有点哽咽:师尊,你知道吗?所有人都在逼他,所有人都要杀他,连他那些所谓的兄弟都不救他了,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所以你把那些人都杀了。叶白衣不仅看到了白衣眼中的泪光,也看到了他眸底隐隐的血色,再见这抹血色叶白衣感到的不是忌惮,而是疼惜。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与长青的牵挂,世间最纯粹的仙灵,为了容炫这个小畜生,犯下杀孽,被心魔折磨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