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翃不敢揣测,也不想揣测。
她脚步匆匆地沿着宫墙而行,小全子追到身边:“仙长,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
见薛翃不答,又道:“先前看镇抚司的江指挥使也进内了,是不是为了终康宫那件事?皇上要怎么处罚雪台宫呢?”
薛翃还没回答,就听轰隆隆一声响。
今日是个阴天,这会儿头顶上也聚拢了好些阴云,一层层厚棉絮似的漂浮在空中。
入冬了,居然还能打雷。
小全子也正道:“稀罕,看这架势难道真的要下雨吗?”才嘀咕了这句,就见身侧有一个人正疾步而来。
那人身形矫健,一身红色锦绣斑斓的缎服在阴天之中显得格外鲜亮打眼,不必仔细看就知道正是江指挥使。
小全子急忙行礼,招呼声提醒了薛翃,她转过身,对上江恒冷冽如冰的目光。
江恒道:“我有几句话同仙长说,你先回放鹿宫。”
小全子当然知道他是个不能招惹的主儿,竟不敢跟他答话,更不敢多看一眼,只低着头称是。
临去前才偷偷瞟一眼薛翃,幸而薛翃也没有留他的意思,小全子才放心大胆地去了。
剩下江恒跟薛翃面面相觑,薛翃道:“皇帝责罚指挥使了吗?”
江恒道:“仙长一走,皇上的心意都在仙长身上,也顾不得责罚我了。”
薛翃道:“昨儿也是我失了分寸,不该向指挥使无理要求,不然指挥使也不会给皇上申饬。”
“若不是我自愿的,别人岂能勉强。”江恒唇角一挑。
两人目光浅浅交汇,薛翃转身继续往前而行:“我如此无礼,皇帝可大怒了?”
江恒莞尔:“非但没有大怒,只怕更喜欢了几分。”
薛翃噤声。
江恒察言观色,说道:“虽知道仙长艺术高超,却想不到按摩的本领也是一流。”
“怎么?”
“我的肩头膝头,每当天阴下雨的时候就格外酸痛,不知可有法子医治?如果也能给按摩一番,那就最好不过了。”
薛翃淡淡道:“这大概是风湿骨痛,按摩是没有用的,针灸的话,我推荐太医院的刘太医。”
江恒哈哈一笑,还没笑完,便觉着额头上一凉,抬头看时,原来是豆大的雨点从天空降落。
“这般冷雨,只怕淋了生病。”江恒仰头。
薛翃看着眼前的青砖地面,很快给密集的偌大雨点打湿,殷出黛色的深痕。
正要加快步子,江恒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我知道有个避雨的好地方。”
薛翃还来不及出声抗议,已经给他拽的往前飞跑起来。
第27章
就算是才进宫的宫人, 只看一眼就会知道这是座有故事的宫殿。
明明占据着紫禁城内极佳的位置,距离皇帝所居住的甘泉宫最近,却偏偏无人靠近。
殿阁却自顾自地气派着, 雕梁画柱, 飞檐翘角上兽头高耸,纵然岁月变迁,物是人非, 它们却依旧尽忠职守地蹲守在殿阁的檐脊上, 高傲不减地昂着头。
冷雨从天而降,刷拉拉,把所有都洗刷的簇然一新,但是这雨自然是分时节的, 春天的雨会让万物焕发生机, 冬天的雨, 却像是北风的佐助,是来消灭封印万物的。
蹲兽们被雨淋湿, 远远地看去, 在阴暗的天色里,像是漆黑的肃穆的剪影。
雨水顺着整齐的屋瓦滑落下来, 在屋檐底下形成了无数道浑然天成的水晶帘。
屋檐底下, 薛翃紧靠在墙壁上, 她看一眼身边的江恒, 然后转头又看向头顶洒落的雨水成串。
薛翃做梦也想不到, 江恒会带自己来这里。
自从一脚踏入的那刻, 她的整个人都好像头重脚轻起来,仿佛在外头淋到的雨点一颗颗都变得千钧重,几乎要将她压倒在冰冷流水的青砖石地面,再也无法起身。
这里是云液宫。
***
江恒站在距离薛翃身边一步之遥的窗户边上,斜靠在床边,一只脚还懒散地屈起,着深色宫靴的脚尖点地。
“你应该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吧,”江恒道,“你一定从那些人口里听说了。”
薛翃无法出声。
潮湿的水汽争先恐后地充溢她的口鼻,甚至五脏六腑,她有些恐惧,这些水汽会失控地化成奇怪的泪,从眼中冒出来。
江恒道:“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后门的锁钥只有我有。”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薛翃终于问。
江恒道:“这儿是最近能避雨的地方了,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常常听说医者不能自医,你若是病了,可要谁来给你看诊呢?”
薛翃转头看向镇抚司指挥使。
对方也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