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意义难明。
薛翃突然感觉到心悸:“小道怎么敢妄自揣测圣意。”
“你太拘谨了,”正嘉笑道,“这有点不像你的性子了。”
手指又有酸麻脱力感。薛翃缄默不语。
正嘉道:“但是这份性子,却更像她了。”
薛翃无法忍受:“她到底是谁?”
“是端妃啊,”正嘉眉心微蹙,口吻透出几许惜悯,长叹说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是端妃啊。”
皇帝的声音,像是在巨大的钟磬内响起,有重重叠叠的回响,会把人的魂魄都寸寸击碎。
恰好在这时候,外间郝宜入内,跪地道:“主子,江指挥使求见。”
正嘉察觉薛翃的手指暂离,还以为她是要避嫌退后,便道:“不关你的事,你继续,不要停。是朕传他来的。”
第26章
薛翃的异样, 当然不是因为江恒的进殿朝见,相反的是,她几乎没有发现江恒的到来。
果然皇帝所说的那个“乘风化鹤”而去的人, 是昔日的薛端妃。
只可惜, 薛翃并没有化鹤那样的自在简单。
在一瞬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薛翃很想大声地告诉正嘉:薛端妃没有化鹤, 也没有乘风而去, 她曾经遭受过酷刑,如今尚且担负着污名,她……如今就在皇帝的面前!
那念头像是海潮澎湃,要将薛翃摧毁。
但是薛翃却又清楚的知道——不能说。
趁着皇帝安抚的瞬间, 薛翃收手, 装作将十指浸没水中的样子, 平复心中的澎湃巨浪。
要揉散积郁在头顶的寒邪,需要冷水的镇压之力, 新打的井水在龙洗之中格外冰冷刺骨。
薛翃的手指几乎都失去了感觉。
在她重新抬手的瞬间, 江恒自殿外入内,跪倒在正嘉跟前。
正嘉仍是斜靠在龙椅上, 姿态甚是放松。
他抬眼看向江恒, 吩咐:“郝益, 把张贵人的血书给江指挥使过目。”
旁边郝益上前, 取了旁边紫檀木茶几上的血书, 捧到江恒跟前儿:“江指挥使?”
江恒伸手接了过来, 从头到尾飞快地看了一遍。
期间,薛翃暗暗抬眸看了他一眼,见江恒脸色冷肃,这越发让她好奇,血书上到底写的什么,为什么会让正嘉失态发怒到先前那种地步。
江恒看完了血书,低头道:“微臣来之前,去终康宫看了一眼,张贵人的确是自缢身亡。”
正嘉道:“你很仔细,所以朕才叫你来。血书你看过了,你告诉朕,这真是出自张贵人之手吗?”
“贵人的笔迹微臣并没有见过,还要进一步对比。”
“说的对,不能立刻下定论,”正嘉嘴角流露一丝讥诮,“朕才处罚了雪台宫,张贵人后脚就自缢……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她在上面所写的这些,假如是真的……”
皇帝并没有说下去,但殿内的气氛却凝滞的叫人喘不过气。
江恒狐疑问道:“听说皇上已经命田公公去料理此事。”
正嘉微微闭着双眼,道:“田丰一个人去查,朕不放心,你去仔细盯着,看看这件事是不是有人指使,以及这血书上所写经过的真伪。”
江恒道:“微臣明白了。”
正嘉道:“另外,昨儿镇抚司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江恒正欲告退,突然听皇帝问了这句,低头道:“是一件小事,皇上不必担忧。”
“小事?”正嘉冷笑:“俞莲臣的同党想要劫狱,这就是你口中的小事吗?”
有一瞬间,江恒想抬头看看在正嘉身边那人是什么神情。
江恒压低了头:“其实微臣早有所察觉,已经命人暗中防范,可也着实没想到那乱贼竟如此大胆,只是昨日乱贼已经身死,镇抚司也再度加强了警备,一定不会再生出类似的事。”
正嘉说道:“既然你早就察觉,昨日进宫为何不向朕禀明?”
江恒面不改色:“因为微臣觉着这种琐碎之事,不必再让皇上烦心。”
“哼。”正嘉冷笑,正要开口,突然察觉薛翃的手劲变轻了很多,不禁转头:“怎么了?”
薛翃已经撤手,垂眸轻声道:“万岁同江指挥使所说的这些话,本该让小道先行回避。”
正嘉道:“你不是外人,也非多口舌之人,何必在意。”
薛翃面无表情,冷道:“我先前才得罪了雪台宫的康妃娘娘,如今冷宫里的妃嫔自缢,也同康妃娘娘有关,当然跟小道也脱不了关系。另外镇抚司俞莲臣一事,源头多少也跟我有些关联。”
正嘉微微一笑:“你倒是多心。”
薛翃摇头:“并非多心,皇上若是有疑小道的意思,所以有意让我在此旁听用以警示,请恕小道自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