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出来的结论是:因为小郁桓太幸运了,身上的吉运冲散了他的霉运。
可当时小郁桓说:也有可能是我本身是个过于不幸的人,因为太不幸了,所以连你传染给我的霉运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当时还反驳了小郁桓,说他在瞎说。
现在想来,也许是从那时开始,小郁桓就已隐约察觉到了自己不同于他人的倒霉气运。
郁桓气运一直很差。
而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是,郁桓从五岁开始,每年就会倒一次大霉。
比如说今年是在高考的时候出了车祸,去年则是在校运会的最后一天被铅球砸到骨折,连着住了半个月的院。前年则是开学典礼的第二天,就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差点儿死掉
今日的车祸和七岁那年被绑架,是阮秋平在时发生的事情。
剩余的每一次意外,都发生在阮秋平走后的第二天。
当日的开心,当日的欢笑,当日的接触,当日的拥抱,一桩桩一件件映入脑海。
那些对阮秋平来说如同暖炉一样温暖而宝贵的记忆,原来桩桩件件都已经化作滚烫岩浆,将郁桓烧得千疮百孔,痛苦不堪。
最后一张符咒被撕了碎,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墙壁上没再留下一张符咒,只剩下满墙胶黏的印记。
阮秋平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郁樊亦跟上。
阮秋平站在木屋面前,伸出手,用法术燃起了火。
不消片刻,整个木屋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祈月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阮秋平面前,郁樊也在瞬间晕倒在了地上。
阮秋平看着祈月。
身后的木屋在熊熊燃烧着烈火,映照在阮秋平的脸上,跳动闪烁出一片红彤彤的火光:你早就知道是吗所以你才说我的记录本与事实不符。
祈月点了点头。
是因为是因为藏运球吗?是藏运球出了问题吗?是我给他的藏运球里灌输了太多的霉运吗?
祈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是,但也不是。你在藏运球里灌输的霉运很正常,甚至有些偏少,若只有那些,郁桓在人间这一世本该福星高照,好运连连。问题在于,你滴落到藏运球里的那滴血。
血?
对,也幸亏这滴了血的藏运球是郁桓的。若是换作其他历劫仙人,怕是一落地就要毙命。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祈月说:老师刚拿到藏运球没多久就发现了。
刚拿到藏运球没多久就发现了,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重新做一个藏运球!
祈月皱了皱眉说:这是我们商量后的结果,郁桓身为即将赴任的吉神,身负的责任很重大。他在人间过得越悲苦,历劫成功后,身上的法术就会越高。况且你是无意间将血滴进藏运球的,这也说明,这本是郁桓该渡的劫,这就是他的命。
阮秋平气的指尖都是颤的: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人间接触他,让他年年发生事故,也是他的命?
祈月点了点头。
阮秋平看着祈月,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去救他,把他即将要被截掉的腿还给他。然后再告诉我说,一切都是命!然后再对我说,他事故之后,依旧幸运地留有双腿,也是他的命!
祈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去篡改下凡之人的命数。
阮秋平几乎要被气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改变了他原本幸运的人生就是他应定的命数,而你用法术让他接下来的人生变得稍微顺遂一点都不行?!
祈月:阮秋平,你别忘了,郁桓是在历劫,他的命数只能改得坎坷,不能改得顺遂。
阮秋平冷冷看着祈月,说:谁他妈信你瞎扯!
郁桓上午十点手术结束,傍晚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阮秋平本来并不想进入病房,只想透过门口的窗户悄悄地看着郁桓。
可偷看着偷看着,便撞上了郁桓的眼睛。
郁桓张了张嘴,口型是让阮秋平进去。
阮秋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确实需要进去,他还需要收回一滴自己的血。
即使他法力再差,即使仅剩下十分之一的法力再微弱,可回收一滴属于自己的血,阮秋平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阮秋平一走进去,便下意识地朝着病床上看了一眼。
病床上右腿的位置空空荡荡的,向下扁了一块儿。
阮秋平脚步顿了一下,呼吸声都有些发颤。
他最终还是没能往前走。
就站在了原地。
阮阮,过来。郁桓喊他。
没关系的,阮阮过来,我想看看你。郁桓又朝着他笑。
阮秋平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床边。
郁桓朝着阮秋平伸出来手。
阮秋平嘴唇颤了颤,然后把自己的双手藏在了身后。
疼吗?阮秋平颤抖着问。
郁桓把手放回到被子里,摇着头笑了笑:不疼,如果不是用眼睛看,我都感觉不到自己失去了一条腿。
阮秋平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极力地想让自己保持平静,可每一次呼吸的声音都在微微的发抖,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温水弥漫了,导致他无论怎样的睁大眼睛,都有一些看不清面前的东西。
郁桓:阮阮,你明年会什么时候来呢?我还需要复读,你如果是明年上半年来的话,我可能就没办法带你去吃A大的面包了,不过我们到时候可以喝酒。
阮秋平抬头看着郁桓,说:郁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出车祸吗?
郁桓说:因为司机疲劳驾驶。
不。阮秋平说,是因为我,全是因为我,你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故,所有的不幸全是因为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伤害都是我带来的。
郁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阮秋平,他就像是没听见刚刚阮秋平说的话一样,朝阮秋平笑着说:阮阮,我嘴巴好苦,阮阮有糖吗?
阮秋平张了张嘴,然后说:我去给你买。
那我不吃了。郁桓慌忙说,我不吃了,阮阮,你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