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宋平转头一看, 便见一个翩翩少年走了过来。他醉得厉害,起先并没有认出少年是谁,只知道他相貌极好, 冠玉般的容色,形状美好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宇间尽是骄矜与贵气,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仿佛迸溅着流光。

当真是个俊秀郎君!就是有些眼熟。宋平认真地回想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呢……

一旁的阿鱼福了福身,道:“殿下。”

宋平终于想起来了,这个样貌卓绝的少年正是当今太子,他今天才见过的。

宋平的酒顿时醒了一半。他自知一身酒气,十分失仪,便不太敢上前参拜太子。太子却一步步地走近了,指着他的手,沉声道:“松开。”

宋平这才发现自己仍旧紧紧攥着阿鱼的胳膊。连忙松开了手。

谢怀璟望着阿鱼,说:“阿鱼,过来。”

阿鱼立时乖顺地走到谢怀璟面前。

谢怀璟眼中的郁色消退了一半。他把阿鱼拉到自己身边,深静的眸子寒涔涔地看着宋平,道:“趁夜深无人调戏我的侍女,宋知府果真好家教。”

宋平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他明明和阿鱼情投意合,正在互诉衷肠呢,怎么到太子嘴里就成调戏了?

“殿,殿下……”宋平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是真心喜欢阿鱼,我想娶她,阿鱼……阿鱼她也答应了!还请殿下成全。”

谢怀璟呼吸一窒,压沉声音问阿鱼:“你也答应了?”

他的心一点点坠了下去。阿鱼一定是急着摆脱他,才答应了这个只见了两面的人。在她心里,他就那样不堪托付,连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都比不上吗!

阿鱼觉得谢怀璟的眼神和语气都是凉飕飕的,像要把她掰碎了一样,连忙摇了摇头:“我没答应。”

阿鱼欲哭无泪。她真的没答应啊!这个宋家大公子该不会以为她默许了吧?

谢怀璟又盯着阿鱼看了一会儿,随后缓缓地移开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宋平,声线却凌厉了起来,“凭你也配说喜欢?”

说完就没再理会宋平,扯着阿鱼回了自己屋,尽量放缓了语气,温和问道:“你怎么碰上他了?”

阿鱼便把前因后果细细道来:“我想洗把脸,就去井边打水,然后宋大公子忽然冒出来了,说要向殿下讨了我来。”

登徒子,痴心妄想!谢怀璟恨恨地想道。要不是他恰好去庭下赏月,那登徒子还不知要怎么唐突阿鱼呢。今日便罢了,夜已深了阿鱼也困了,等明儿一早,他再好好收拾这个宋平。

阿鱼接着道:“宋大公子一身都是酒气,许是吃醉了酒,才说了那些浑话。”

谢怀璟心里不太舒服,“你为什么要替他说好话?”

阿鱼:“……我没有替他说好话啊。”她只是单纯地陈述着当时的情形罢了。阿鱼抬眸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我回屋歇着了。”

谢怀璟喊住她:“等等。”

侧间有一壶才烧好的热水,原是准备泡茶的。旁边还有个四角架,上面搁着一个脸盆。谢怀璟先将脸盆荡涤了一遍,才把热水倒进去,唤阿鱼过来,“洗把脸再走。”

阿鱼一怔,站在原地没动。

谢怀璟说:“过来啊,水都要凉了。”

阿鱼乖乖地走到脸盆架前面,低头捧水抹了把脸。

谢怀璟递了干净的布帕子给她,“擦擦脸。”

阿鱼“嗯”了声,把布帕子展开,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今天风和日暖,她穿了一件翡翠色的纱衣——嘉懿皇后喜用白绫和碧色绫制成鹤氅式的大袖衫,宫女们竞相效仿,都以碧色纱衫为美,后来传到民间,逐渐成了风尚。

纱衣轻薄,半遮着阿鱼圆润的肩头,里头杏黄色的袙腹若隐若现。脸上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脖颈淌下,滑过一字型的锁骨,再缓缓往下淌,洇湿了单薄的衣料。香肩锁骨,俱是精致美好,一如梦中所见。

谢怀璟的目光微微凝住。

阿鱼把布帕子递还给他,谢怀璟心不在焉地接了。阿鱼行礼告退,谢怀璟忽然说:“他不是真心喜欢你。”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宋平。

阿鱼低头应了一声:“嗯……”

谢怀璟又说:“我才是真心喜欢你。”

阿鱼:“……”

她心底有些难以言说的慌张,什么都没说就急匆匆地跑了。

***

此刻的宋平已经彻底清醒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刚刚太子的眼神、语气都淡漠得过分,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宋平心中忧惧,顾不上时辰已晚,绕道去了宋恕进的屋子,将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地道来。

宋平道:“爹,您再跟殿下解释解释,我是真心想娶那丫头进门,真不是调戏……”

宋恕进已睡下了,因宋平过来才披了衣裳起身,听了这话不禁恨铁不成钢:“糊涂东西。殿下是谁?殿下是太子,将来的陛下,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管你有没有调戏那个丫头,殿下说你调戏了,你就是调戏了,别想着狡辩抵赖,你若辩驳,岂不是驳了殿下的脸面?殿下肯定更不高兴。”

宋平恍然大悟:“难怪……方才我解释了几句,殿下反而更生气了。爹,您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宋恕进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怪我,早知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吃醉了酒便要胡来,为父就不让你喝酒了。你现在赶紧回去烧水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去殿下屋子门口跪着请罪。”

宋平微张了嘴:“那……那岂不是要跪一晚上?”

宋恕进颔首:“你今夜的行止,已算是驾前失仪。殿下既然给你定了调戏美人的罪名,你好好认罪便是。态度诚恳些,殿下兴许就揭过去了。”

宋平只好应了下来。

翌日一早,谢怀璟得知宋平在屋子外跪了一整夜,神色分毫未变,只吩咐了传早膳,命人把阿鱼叫来。

阿鱼先前在船上晃晃悠悠地睡了一个多月,昨夜睡在不会晃来晃去的床上,反倒不习惯了。便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睡着。得知太子找她,就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过去了。